威北候府。
晏明朗刚进府,正欲往自己的院子走,就被一个下人喊住了:“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命小的等在这儿,说是请少爷回来后去一趟书房,有要事相商。”
晏明朗愣了愣,而后想到最近朝堂不稳,父亲此时找他必定有要事,于是打消了回房的念头,抬脚朝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便瞧见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檀木书架前,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翻阅着书册。
晏明朗恭敬行礼,唤了声父亲。
晏承业合起书册,随手放在书案上:“几时回来的?”
“刚刚才进府,原是想先回院子换套干净的衣裳,听下人说父亲找我有要事,便这副模样过来了。”
适才喝酒时不小心弄洒了些,恰好洒在衣袍上,眼下虽无醉意,却是满身酒味,实在算不得得体。
晏承业淡淡嗯了声,并未多言。
事有缓急,比起接下来要谈的这件事,衣裳什么时候都能换,何况父子之间,本就没那么多穷讲究。
他看向长子:“靖德已经回宫,此事你可知晓?”
“知晓。”晏明朗颔首道,“日升时,儿子正好瞧见一支车队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心中便有所猜测。”
晏承业从暗格里取出一封书信:“你看看这封信。”
晏明朗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慎重了些:“不知父亲有何想法?”
“依你看,靖德执意要找此人,是何意图?”
晏明朗迟疑片刻,摇头道:“儿子不知,但我觉得公主并非鲁莽之人,既执意要找此人的下落,想必有她自己的理由。”
晏承业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你先前还同你母亲说,靖德性情率真,心无城府,这才几日便改口了?”
“父亲不是也和儿子一样?”晏明朗不答,反而笑道,“公主藏巧于拙,就连朝中那些个老狐狸也被骗了过去,至今都还以为是我们给章无畏递的消息,为的就是转移炮火,不让皇后娘娘和公主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朝上的局势确实如他们所料,炮火成功转移到了三皇子的身上,连带着蒋妃和蒋世鸿都被一并拖下水,成了受殃及的池鱼。
三皇子在民间苦心经营的声望更是一落千丈,大大不如从前,甚至还有愤怒的百姓到三皇子府门前砸鸡蛋和菜叶。
大理寺和京城府衙的人也不好管,一管就要被骂,还是戳着脊梁骨的那种臭骂。
千万别小瞧了民意这个东西,往往杀人于无形,古人说得好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爱你时,恨不得把你夸上天,可恨你时,说翻脸就翻脸,光是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更别提还有些不怕死的,那才真叫个麻烦。
靖德公主和三皇子虽然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龙孙,可后者比前者更招人恨。
在百姓眼里,靖德公主那是因为一时贪玩,才偷偷跑出宫放松几天,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三皇子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不仅玷污了良家女子的清白,还用区区五十两作封口费,威胁苦主不许说出真相。
这简直是踩着百姓的雷区在反复蹦跶!
试问谁家没有姑娘,若是也遭遇了同样的事,却要因为对方是皇子,或者身份比自己高,就得含垢忍辱,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哪个为人父母的能够接受?
三皇子此举无异于是捅了马蜂窝,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谷底,变成千夫所指的大恶人。
一些聪明的说书人抓准商机,将此事编作故事,隐去了主人公姓名,成日在茶馆、酒楼、乃至青楼大肆宣扬。
短短数日,便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至于那些跟着骂的朝臣,倒未必是义愤填膺,其中不乏三皇子曾经得罪过的人,又或是各宫娘娘的娘家,再或是与蒋世鸿立场不同的政敌……
总之,趁机落井下石的人不少。
晏明朗想到已经三日不曾出门的三皇子,不禁笑意更深:“左右近日无事,不如我亲自去滇南一趟,若是找到了人,便将其带回来,之后的事再交由公主决定。”
晏承业觉得此时威北候府风头过盛,让他出去避避也好,便点头道:“近些年滇南那一带匪患猖獗,路上怕是不太平,你多带些人手和盘缠,对外就说是去巡查铺子。”
威北候府的产业遍布大楚,各地都有铺面田产,当年老侯爷随先帝打天下,就是靠这些铺子养活了晏家军,如今亦然。
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有余力,顺便查查一个叫五毒派的江湖势力。”
“五毒派?”晏明朗眉头微皱,“父亲何出此言?”
晏承业负手而立,神色有些凝重:“当日靖德下江南,曾在扬州府外遭到刺杀,那批杀手用的箭头上涂了一种毒药,便是这五毒派的独门秘药。”
冯刚回府后,将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那场刺杀自然也在其中。
他没想到那个从小奶声奶气喊他舅舅的小丫头,命悬一线之时,竟会有跳车的勇气,后来更是在庐州大刀阔斧地处置了一个小世家。
这等性情和手段,寻常男子都未必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