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马上就反应过来,时恋冷静沉着地说:“哦。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了。” 窦文柏似乎被她不寻常的反应噎了一下,顿了顿才不可置信地问:“时恋,你刚没听清楚?我说杨岸他坐过牢!” 时恋淡淡道:“我听到了,没事我挂了。”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摁了挂断键。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微微的颤抖。 她摘下耳机,杨岸也摘下放到她手里,她顺势握住他的手,抬眼看他:“杨岸。” “嗯。” 他应。 “杨岸。” 她又叫。 “我在。” 他声音更低了。 时恋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故作轻快地说:“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杨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好。” 他任由她拉着走,从五一广场这头走到那头,路过M记,开封菜,还有各种小店子,时恋都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动过,只是直直向前看。 走了好一会儿,已经完全走出五一广场的范围,眼看就要岔出主干道,往小巷里钻,杨岸轻轻扯了扯她。 时恋这才从心中憋着一股气的状态里醒觉。 她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都市夜晚的霓虹流光溢彩,把杨岸染得五颜六色,离得最近的落地广告牌在他脸上打出一片雪白,所有的阅历都随脸上细微的纹理一起被强光打柔,他的脸上竟然显出几分少年人独有的仓皇神色。 时恋松开手回身,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轻轻抱住了他。 杨岸被松开时心一紧,随后身上与心上皆是一暖。 他回抱着怀里的人,低声在她耳边说:“这么多人呢。” 时恋拿头蹭了蹭他胸口,声音发瓮:“不管。” 他只得默默抱了她一会儿,等她情绪过了松开手,他问:“还吃冰淇淋么?” 时恋想说“吃”,张嘴却打了个大喷嚏。 杨岸轻笑一声,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今天时恋是坐了杨岸的车来的。来接她时,她看着近乎全新的沃尔沃挑了挑眉:“换车了?”她其实并不介意做皮卡,五菱神车,网上视频可火了,多有面儿。 杨岸解释说皮卡是公司的,送货时才用。 “这是我私人的车,平时不常开。” 雪白的SUV看着就大气稳重。 就是在现在,时恋坐上去后好一会儿,心里还是诧异的——看车猜性格,总觉得杨岸不是会挑这样车的人。 可要她真的给杨岸配车,她又一时说不上来。 杨岸这个人啊,老矛盾了。小时候生得黑黑瘦瘦,一对浓眉飞上天,动不动就爱瞪眼睛,嗓门又粗又大,在男孩子里打遍无敌手,女孩子们都觉得他凶,害怕跟他玩儿,大人却都夸他长得精神。 那时候异性同桌间都流行画“三八线”,她和杨岸也不例外。 线是不知道哪任前辈用小刀在木质桌面上刻下的,杨岸说这线划得公平,不必再改,她也同意。 新学期伊始,大家处在互相试探的阶段,彼此都很注意不过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客客气气了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这种互不干涉的局面就被打破了。 当时时维去外地出差,余晶单位偏偏临时要求加班,时恋身上没带钥匙,她又腼腆不愿去敲隔壁邻居的门,硬是在楼道里吹了俩小时的穿堂风,当天晚上还好,第二天来学校就烧起来了,听着课呢,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最后迷迷糊糊趴在桌上,还硬是撑着脑袋不倒。 若换成其他小男生,恐怕第一时间先追究她“过界”的错,扎她胳膊一下,才会发现她不对劲。 杨岸却在自己地盘被占领时只扭头看了看烧得满脸通红的她,收起叠在桌面上的双手站起来打报告:“老师,时恋好像不舒服。” 老师下来摸了摸时恋的额头,一把就把她抱去了保健室。 她烧得快,退得也快。等余晶从单位匆匆赶来带她去医院,一针下去就好得差不多了。 夫妻二人得知是杨岸最先发现情况及时报告老师,很是感谢了他一番。他涨红了一张小黑脸,粗声粗气地说“不用客气”。 之后时恋病好了,偶尔有过界的时候,杨岸也不和她发生武斗,而是认认直直地观察她的状态,是不是又病了。 当时的时恋并不明白,等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杨岸和其他人之间鲜明的不同。 那是在一学期后,因为他们同桌关系和谐,而前后桌总是打架,老师让他们调了下座位。 小学的时候女孩子长得快,长得高,时恋被调着坐在杨岸的后面一排,她和杨岸同桌惯了,常常不注意就把学习用品放过了界,可新同桌却没杨岸的好脾气,最通常的反应是猛地把她的东西推回来,有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她的笔盒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得到处都是。 当时杨岸总会回过头来瞪他,警告过几次后,新同桌才不再放肆。 时恋陷入回忆里,目光柔和投向时空中的某处,嘴角微微上弯,充满怀念的甜蜜。 杨岸把她送到楼下,在她解开安全带的时候问她:“你不问我?” 时恋手一顿:“我说过我不问的。”她想了想,“不过你如果想说,我就听着。” 杨岸静静看着她。 她也静静等着他张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声说:“我不是坏人。时恋。” 时恋怔住。 小学毕业之后,杨岸就再没连名带姓叫过她,阔别十年再相逢,他甚至都没正式称呼过她。 而且,不知是否她错觉,这句话里竟然透着几分委屈。 可那感觉极淡又转瞬即逝,快到她都几乎察觉不到它发生过。 恍惚了一下,时恋嗯了一声:“我信你。” 她的目光纯粹,和刚才接起窦文柏电话时的镇定而充满职业性的眼神截然不同。 杨岸压过去,含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