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冷冷哼了一声,“刷”一声长刀还鞘,扔在左手,他倏地上前一步捉她。
韩菀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愤怒,她猛地抽出头上的木簪,对准他的眼珠,用尽全力,重重往前一扑!
圆钝的簪尖戳进对方左眼,一声惨叫,狠狠一脚踹在韩菀的腹部!
她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掼在河水之中。
水花四溅,头晕目眩,腹部巨痛,河水没过头顶,顷刻淹过口鼻。
可她已无力挣扎。
……
雨后初霁。
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郊野城廓,却驱不走人心里头的阴霾。
她的母亲一夜白头,抱着她和弟弟的灵位哭瞎了眼睛。姨母一再宽慰,可她还是呕血而终。
城中韩氏商号大大小小铺面的牌匾都被拆了下来,换上另一家商号的匾额。
城郊,孤零零两座新坟。
最后,还是她的二叔从东阳赶过来,起坟,要将她母女带回家乡,与父祖共葬。
一声叹息。
一铁镐下去,滚滚乌云自东而来,遮盖了炎炎烈日。
一声惊雷起,晴空暴雨。
雨点噼里啪啦,落在棺盖上。
……
韩菀就醒了。
她睁开眼睛。
又一阵风,窗扉咿呀开合,雨水灌了进来,溅湿窗畔的睡榻,洒在她的脸上。
她怔怔一抹了脸。
雨水冰冰凉,一点烛光晃动,湿润白皙的掌心下隐约可见细细的青筋。
她跳了起身。
“哐当”一声,撞翻榻旁小几,汤盏落地,碎陶飞溅,擦过她的手背。
细碎的刺痛,和方才打在她脸上的雨水一样,真实无比。
她环视。
浅杏帷幕,银红坐垫,东墙窗下有一张檀木琴案,非常熟悉的布置,她梦萦中常常会出现的地方。
这是她东阳家中。
这是她母亲院里的西厢房。
她这是……
又活过来了吗?
愣愣半晌,一瞬狂喜。
忽门“咿呀”一声,乳母端着一碗汤羹进了房,絮絮叨叨:“小娘子多少吃些,夫人伤恸,郎君也还小,您正要好生保重,才能支应……”
恍如隔世。
这些似曾相识的对话,仿触动机括一般,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
这是父亲下葬后的第三天。
“……弟弟!”
几乎是马上,韩菀提起裙摆,往外狂奔而去。
她甚至连没有梳发,赤足落在木质廊道上,咚咚往东厢冲了过去。
上辈子最大的遗憾,会在今晚发生。
她的弟弟韩琮身体羸弱,不堪悲伤疲惫,后半夜忽起高热。而主君丧事人仰马翻,乳母女婢皆疲,又因白日疾医诊脉确认无恙后,一松懈盹了过去,错过唯一的就医良机。
高热来势汹汹,竟很快不治,年仅十三岁的韩琮在第二天夭折了。
此后无数的日日夜夜,韩菀无比的恨悔,悔自己没有多守一天,悔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
悔自己没照顾好自己和母亲,保不住韩氏的祖业。
她对不起父亲。
可现在,她有机会挽回一切!
……
猛推开东厢的大门,乳母女婢惊醒连忙站起身,她冲到弟弟的床前,撩起床帐。
白皙清秀的眉目,只是有些瘦削,常年体弱皮肤带一丝苍白,此刻却泛起一抹潮红,十三岁的清瘦少年正陷在柔软的衾枕中,他双目紧闭,呼吸见重。
韩菀立即伸手一探。
还好,还好!
不是很热。
她喜极而泣。
“快些!赶快去叫疾医来!”
一抹脸,她回头急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