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回到府中时,秦子佩非但已进了府门,而且已在萱宁堂见到卫氏的面。
吉祥深吐一息,缓步进去,身形单薄的秦子佩就在厅里,一看大夫人面沉似水,吉祥知道被老爹料中了。
她那点儿家世底里,虽说葭韵坊一半人都知道,可颜坊主最憎吃里扒外的东西,谁也不敢闲的在外宣扬,但秦子佩在卫氏跟前这么一抖,就什么都露了。
今日这一闹,吉祥如何且不论,秦子佩必回不去葭韵坊,连同京城所有茶坊都无立足之地。但看她那副事成心遂的神情,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吉祥感到心寒,这个昔日的同窗为了毁她,连玉石俱焚都在所不惜。
事到如今,惟有走一步算一步。吉祥给卫氏见礼,不慌不忙道:“夫人,我回来了。”
卫氏看她一眼,不是昨晚随和纵容的长辈模样,而显出当家人的威严,指向闯门的女子:“这个人,你认识吗?”
吉祥侧过头,半月没见,秦子佩好像又瘦了些,颧骨更加峻耸,把从前那点好强全变成了刻薄。
“认识的。”吉祥甚至对她笑了笑,“子佩姐姐,昔时同窗。”
秦子佩回以一笑,冷笑。
卫氏问:“你知道秦姑娘方才说什么吗?”
整个堂厅寂寂无音。
卫氏当头坐着,吉祥秦子佩底下站着,两傍是大夫人屋里的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后面还站个抱着一大堆糖糕的琏瑚——自从跟着姑娘被带进来,琏瑚脑子就是空的,在满室弥漫的甜味里,吓得想哭。
所有人都等着吉祥回话。
吉祥只沉默一刹,彬彬道:“夫人,吉祥有错。我不是荣兰时员外家的……”
她不知秦子佩说了什么,但以其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想必能说的全说了。侯府门口是没鸣冤鼓啊,有的话鼓皮都能叫她捶破!
所以这时候一点花招也不能耍,有错认错。
错认到一半,卫氏忽挥手拦了吉祥。
卫沁思自生于大家,后嫁入侯门,相比从小到大见过的钩心斗角,各馆各社为了雅比使的心机手段,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初听到吉祥是孤儿时,她确实吃惊,转过念就想明白了:世间处处有三六九等,那些门庭富贵的姑娘,才艺未必配得上背后的光鲜,灵秀出挑的姑娘,也未必托生在好人家里。
比起这个,她更为厌恶的是莽状闯门告黑状的人。不求女子个个林下之风,但闺阁之秀的度量还是要有——即便受了委屈。
“秦姑娘说,”卫氏端起茶盏,眼皮不抬地啜了一口:“你能参加雅比是作了弊,你的茶艺实则不如她。还说我若不信,她愿当场比试验证。”
吉祥微微错愕,大夫人不追究她隐瞒身世的事?脑筋飞快转了一圈,道:“吉祥不敢辜负老师教诲,论茶艺,我当仁不让。”
秦子佩张口要说什么,卫氏瞟她一眼:“好啊,你们就比试一场吧。琼瑰去四艺塾请大小姐来观茗战,熙月请大公子,长昼无趣,难得今儿晴光明爽。”
秦子佩隐隐觉得不对,她豁出自己的前途来求一份公道,怎么这位侯府大夫人对吉祥一句问责都没有?也不说比茶后胜者当如何,负者又当如何……
看侯府大夫人惬意的姿态,仿佛她就是个戏子,主动送上门给人瞧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