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了一跳,忙滞住步伐,四处张望:“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二狗显然也听到了怪声,他随我停下,瞪着惊恐的眼睛,头未动,眼珠子却游离不定,毫无焦距:“我……我也听到了。” 舒同却是一脸困惑,看向逢焉问:“道兄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逢焉侧耳细细辨听了一会儿,茫然摇头。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犹自惊疑不定的我和二狗。我不禁纳闷起来,那声音分明如蛆跗骨,声声都似略过耳朵,直接印在脑海一般,他们却为何听不见? 正自费解,忽见原本躺在龛洞中的尸骸接二连三地坐了起来,不仅如此,那些尸骸竟像久寐方醒的活人,兀自活动起了筋骨!尸骸风干已久,早已没了血肉,看起来狰狞可怖,他们的关节干枯僵硬,骨骼之间因活动相互摩擦着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此时听来心里不由瘆的慌。 我与二狗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连害怕都已顾不上,半晌之后始才回神,神思清明的刹那,一颗心猛地狂跳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蹦出胸腔。 “鬼……鬼!”我闪身藏到舒同身后,身子直打哆嗦,连说话都不太利索,“死饭桶,臭书呆,你……你不是说……说人死之后,魂……魂魄都去了幽冥黄泉吗?那……那些又是什么东西?” 二狗也是与我一般形状,面无血色,早早躲在了逢焉后头,脸埋在他的衣间,两条腿抖得像筛糠,就差没有屁滚尿流了。 舒同面上眼中俱是困惑之色,观我与二狗的神情又不似玩笑,遂转头往四下瞧了个仔细,却仍是不明所以:“何来的鬼?你们究竟是怎么了?” 逢焉沉思片刻,眉目间豁然开朗,似是明白了什么,嘴角缓缓噙出一抹淡笑。 舒同见状,问他:“道兄可是明白了这其中缘由?” 逢焉并不急于回答,只见他口中默念咒语,一面左手成剑指,待咒语颂毕,指尖展出一轮光环,迅速向外扩散,而光环笼罩之处,一切又都回复成了原先的状态,仿佛刚才的异常从未发生。 我缓下心绪,对于适才所见仍有疑虑,诧异道:“我分明看到龛洞中的尸骸都活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逢焉道:“人既已身死,又怎会活过来,何况这里的人都已死了十数万年。你们适才所见其实都是幻觉,魇这类妖邪,擅长的便是以幻术蛊惑人心,此处被它施了幻术,人若意志不坚就很容易受幻术的影响,从而产生幻觉。我已施法将此处的幻术破除……”逢焉说到这里,突然停了言语,我看见他瞬间变了脸色,压着声音道:“有情况,快躲起来!”他一把拽起二狗,以极快极轻的身法掠向旁边的方形石柱。几乎是同一时间,舒同也拉着我随逢焉飞掠到石柱之后。 众人利用石柱隐去行藏,逢焉和舒同二人都探出半颗脑袋朝大厅另一边的进深处观望。 我低声问:“怎么了?” 舒同食指抵着唇,示意我噤声,然后指了指大厅的另一边。我随他所指看将过去,大厅所葬尸骸众多,是以大厅的规模相当浩大,又碍于远处灯火并不十分明朗,无法一眼看到尽头,当下并没有看出异常,却已隐约觉得气氛不对。 我屏息静气,不一会儿,果见一团黑雾自里而出,迅疾掠到方才我们站立之处,所过之处带来阴风飒飒,幽绿的灯影随风飘摇不定,仿若鬼魅张牙舞爪地舞动,更添此地诡怖的气氛。 那团黑雾想来就是在此地为祸的妖邪——魇,从前总觉这等妖魔邪魅之物与我的生活八竿子打不着,这回切身实地地遇到,心中难免紧张害怕起来。不过,紧张之余,也有几分好奇,依舒同所言,魇在妖邪中并不常见,我凝目细去观察,就我眼前所见,魇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至少外表如此:一团蒸腾缭绕的黑气之中隐隐可见半身人形,面目不可见,性别亦不可辨,只有双目处似莹莹燃着两团幽蓝的火苗,此刻正半仰着头四处闻嗅,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心下好奇,却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惊动了魇。 二狗也已镇定下来,他向来不大能沉得住气,悄声问:“它在做什么呢?” 我一惊,忙回头瞪他一眼,二狗自知此举不当,识趣地闭了嘴。 我轻舒一口气,心还没落实,却听舒同小声答道:“它大概是在闻气味,凭此辨别有无生人闯入。” 他见我面有惊疑之色,晓得我所虑何事,一笑又道:“魇是凭空聚化而成的邪灵,与其它肉体成精的妖邪不同,在完全成形之前,感官并不健全,只要我们不现身,它便发现不了我们。”说着,侧回头去看魇,“你瞧,他只有上半身,下半身还未形成。” 我迟疑片刻,将声音压抑至最小:“可你看它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对我们有所察觉才会如此。” 逢焉接着我的话道:“并不是它察觉到我们,而是刚才我施法破除此地幻术时惊动了它,此魇十分狡猾,在施加的幻术中特意留了个小机巧,只要术法被破,它就会立刻察知。” 我释然,“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逢焉想了想,道:“莫急,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情况再说,当务之急是探清那些失踪百姓的下落。” 众人颔首表示赞同,不动声色地远远观察魇的动向等待时机。 魇四下探索一番,无功而返,我们悄悄尾随其后,直至塚窟的最深处。果不其然,失踪的霍邑百姓都被它掳劫到了此地,人虽尚且平安,但原先精壮的汉子,如今个个面容枯槁,形销骨立,双眼无神,痴若木偶。 我不无忧心,轻声问:“他们怎么了?” 舒同道:“他们是被魇吸食了精血。” “快看!”二狗突然拽一拽我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