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宜俯下身,将耳朵靠近苏子和嘴边。苏子和哑声与她低语几句,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元宜探手进去,从中摸出一颗小小的铁块。她将其揣进里怀,几不可查地朝苏子和点点头。两人一番交谈沉默而迅速,元宜将铁块放好,叶娴端着个盆,臂弯间拎着个大大的袋子,踢开门跑进来:“元妹妹,东西拿来了!”
元宜瞧见叶娴拿的这么大的物件,惊讶之余,忙把东西接过来:“麻烦叶姐姐了。”叶娴无所谓地摆摆手,扑通一声坐在凳子上:“你快给他处理伤口吧!”
元宜颔首,拿着消毒好的器具转过身,先给他点了穴位止血,随后用剪子将苏子和沾满血的衣服剪开。夏衣轻薄,全数被血浸湿,衣衫剪开后,可清晰的看见胸口上交错的鞭痕。皮开肉绽,在原本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元宜鼻头一酸,眼泪险些从眼眶里溢出来。她紧抿着唇,微微仰起头,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这伤,实在是太重了。
他到底是何等残忍之人,竟能下得去手。元宜紧紧握着剪子,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成白色。
她急着处理伤口,剪衣服的动作也快了些。只是当她剪到胸口下部分时,裙摆却被人轻轻扯了扯。她疑惑的望着苏子和,后者双眸依旧紧闭,只是头朝右侧极小的偏了偏。元宜转头一看,就见叶娴正僵硬地坐在凳子上,手上紧紧抓着绢帕,一脸紧张地望着床上的苏子和。
元宜手上一顿,顿时恍然大悟。她稍稍放慢了些动作,对叶娴说道:“叶姐姐,这里血腥气重,难免会冲撞你,这边交给我就好。”
叶娴帕子攥得更紧了:“没事,我受得住。”
元宜:“……”
她沉默地继续把剩下的衣服剪完,将剪子放回桌子,俯身凑近叶娴的耳朵轻轻说道:“叶姐姐,你这么久不在正殿,怕是会招人怀疑。若被人发现,我们三人,都会死。”
叶娴神色一动,沉吟片刻,最后看了一眼苏子和,朝元宜点点头,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元宜把水盆和毛巾拿过来,迅速扒掉苏子和的衣服,利落地开始处理伤口。苏子和这次受的鞭伤,伤口又多又深,几乎每一道鞭痕都嵌入肉中,钩挂出细碎的血肉来。苏子和不能暴露,只虚虚用了些内力扛着,硬生生的挺过来。若是寻常人,怕是在早已一命呜呼。
元宜眉头紧皱,眼中少有的划过一道浓郁的狠戾。那人一身武艺,竟将其用于发泄在下人身上。世间对其评价,真是所言非虚。这仇,她绝对会报。
元宜擦拭好伤口后,看着面色惨白如纸的苏子和,想了想,从里衣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锦囊里还有个更小的锦囊,将里面的那个打开,里面有个小小的盒子,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着两颗黑色的药丸。
她拿出一颗,将其塞进苏子和的嘴里:“别一下子吞了,慢慢含化。”
苏子和双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元宜手指在他唇上虚虚一抵,压低声音道:“帮你伤口快些好的东西,寻常得很,你且放心吃。”
她心中暗数三个数,果然瞧见苏子和不再动弹,沉沉昏睡过去。她挽了挽袖子,从腰带里掏出一个袖珍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把极细的银针。银针或扎于穴位,或穿于血肉之中,将数十道纵横的伤口尽数缝合。
忙完一通已有一个时辰。元宜擦掉额上的汗,有些颓力地在床边坐下。苏子和正安稳的躺着,脸色慢慢变得红润,唇色也变成淡淡的粉色。她探手摸了摸他的脉搏,见脉象已经平稳,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
银针调理和秘药加持,他这次失的元气,应该都能补回来了。元宜轻轻拍了拍胸口,疲惫地倚靠在床尾。
她的医术是母亲教的,虽谈不上出神入化,但也绝对是医中龙凤。母亲的医术连父亲都不知,只有她才知道。她求了母亲好久,母亲才答应教她。这般偷偷学艺,导致除了母亲和苏子和以外,无人知她还懂医术。
那药也是母亲留给她的,据说药效极强,有枯木回春之功。苏子和这次的伤虽说要不了命,但绝对会让他一身武功有极大的损失。他武艺自小便是人中翘楚,若是因这次的事毁了他的未来,元宜赌不起,更赔不起。
元宜替苏子和掖了掖被子,起身收拾好装满血水的盆和乱七八糟的器物,而后在凳子上静静坐下。
如今郦国使臣尚未进京,苏子和便发生这样的事,那窃取卷宗之事,怕是只能往后放了。她从怀里掏出方才苏子和交与她的铁块,目光寒冷如刀。
这铁块是苏子和从皇后哥哥闫国舅身上顺来的。今日他见闫国舅进宫,便暗中跟了过去。闫国舅不见皇帝,却直直去找了皇后。皇后寝殿的宫人尽数被清去,他悄悄潜进去,竟听到了天大的秘密。
比如,大楚用来铸器铁矿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