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起脚,狠狠地揪起谢钧辞的衣领,偏头凑近他耳边道:“既然这样,也莫要怪我不顾少年情分了。”
“你的性子,我当然了解。”谢钧辞脸上半点怒气都没有,似乎还隐隐带着笑意,“你若是执意想要逃离我身边,我也没有办法。只不过元宜姐姐,你也要考虑考虑身边的人,毕竟一旦涉及你的事,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元宜自然明白他话的意思,只不过她扬唇冷冷一笑,眼底也多了些不甚分明的神情:“那我们,拭目以待。”
“咳咳,誉王殿下?”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蓦然在两人身后响起,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猛地散去,倒多了些被人撞见打扰的惶恐尴尬。元宜行云流水地松开谢钧辞的衣襟,重新贴合上坚硬的树干,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将自己隐藏。
谢钧辞神色自若地理了理皱巴巴的衣前领,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将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他抬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面前垂着脑袋的小太监,眼睛里划过一丝狠戾。
那太监是个新来的,年纪最小,便被他人赶来做这吃力不讨好,还极有可能丢了小命的差事。小太监卑微地弯着腰弓着背,只觉一股极重的杀气压在自己身上,额上瞬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直直地滑落进衣领里。
他一边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一边硬着头皮开口继续说道:“陛下准备商议大楚与郦国的联姻之事,事情重要,便差小人来寻殿下,希望殿下快些回去。”
他提心吊胆地站在那,竭力控制自己逃走的冲动,直愣愣地看着脚下的一小块地面。只是他无意看着,却发现越过誉王殿下的鎏金黑靴,还能看到一块小小的裙袂。看颜色,好像是紫色。
小太监眼皮又是重重一跳:完了,原来誉王殿下在与人交谈。他怎么这么倒霉,竟然又撞上这该死的宫闱秘事。呜呼,小命无矣!
眼前的誉王殿下一言不发,似乎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小太监觉得面前的人早已化身一个活阎王,随时可能扼住他脆弱的后脖颈。
就在他即将崩溃准备跪地叩首求饶时,面前的人终于凉凉地开了口:“知道了。”
他太阳穴雀跃地蹦了蹦,身子骤然一轻,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而后脚底抹油地迅速撤离。
小太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全被浸湿的后背,心脏狂跳:管那衣服是什么颜色,不管是紫色、绿色、红色还是黄色,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他就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人走了。”谢钧辞看着那小太监惊慌失措奔走的背影,轻轻开了口。元宜从他背后探出脑袋,确认没人后又把全部身子探了出来。
她脸上又恢复了寻常的淡定神色,无所谓地扶了扶头上歪了的步摇,快速说道:“既然陛下召见,誉王殿下便快些回去,不要让陛下等急了。”
她望了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瞳色深深:“你我二人不宜一同回去,殿下先请吧。”她随意地朝前比了个请,连腰都没有弯。
谢钧辞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垂,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说道:“抱歉。”
说罢,他往元宜手中塞了一个凉凉滑滑的绢帕,神色复杂地离去,背影里似乎还有一丝丝慌乱。
元宜有些不明所以地捏着手上的帕子,愣了一秒,想起男人临走时的目光,忙伸手摸了摸自己右侧的耳垂。
蜇人的疼痛由耳垂传到大脑,元宜吃痛低低一叫,缩回手一看,指尖上竟沾了些鲜红的血迹。她猛地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地低骂道:“他大爷的,不愧是属狗的,什么都咬!”
她嫌弃地看了看手上的绢帕,并不用它,而是探手进怀里想要摸出自己的帕子来。只是左摸右摸上摸下摸也没摸到。元宜眉毛一耷拉,终于想起自己的帕子先前借给了叶娴。
她皱着鼻子看着手上男人给的帕子,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骂骂咧咧地把它展开,用它擦了擦自己红肿渗血的耳垂。
耳垂被擦得基本干净了,元宜折好帕子,控制住把它丢掉的冲动,翻了个白眼把它塞进怀里。她抬眼看了看四周,远处宫殿中觥筹交错欢语闲言尽数被隔绝,此处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她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而后垂下眼帘,迅速而安静地向湖边走去。湖心有一亭,虽然离岸边并不是很远,但由于水无法行走,平日嫔妃们大都乘船前往。元宜走到湖边,把自己的裙摆衣袖打了个结,脚尖轻点,而后轻身一跃,顿时没了踪影。
几息的功夫,湖心亭上就多了个人。元宜走到亭子背后,抬头望向面前一望无垠的黑暗。
她摩挲着腰上的香包,沉吟片刻,突然轻声问道:“东西拿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