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想怎样?!”沈皇后面沉如水话语之中带了勃然的怒意。
秦师中已伏诛,元羲却还未好起来。皇后有理由猜测,这位与自己素有嫌隙的公主矛头直对的是自己。
嘉蓉见自己母后如此忍不住道:“她是真的病了我今日去向父皇请安的时候看父皇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只怕是真的不大好。”
沈皇后听了却冷笑一声,道:“病自然是真的病了只是她嘴里说的那些话却一个字都不能信。她这般年纪心思已如此歹毒,竟以巫蛊陷害他人,我倒要看看,她这次是准备拉谁下水。”
嘉蓉默然不语,母后或许是对的,她紧张也是正常。整座甘泉宫都笼罩在昭宁公主受巫蛊所害的阴影下人人惶恐不安,便是母后也受这样的氛围所影响。先前舅舅替秦师中求过情,后来却又查出秦师中私用火药的事想也知母后是担心沈家因此受到牵连。
她正胡乱想着这些事,外头有宫人匆匆来报:“娘娘出事了!”
宫人面有惊色自外面奔来皇后心情不佳蹙了眉正要训斥玉芝已先出列板了脸道:“着急忙慌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一点体统都不顾了。好好说,什么事?”
那宫人扑通一声跪下,实在是这些天神经绷得太紧,乍闻了这消息,受了惊,以至于皇后面前失了仪态。
“什么事?快说。”沈皇后不耐烦道。非常时期,她便也不急着立规矩了,当先问起正事来。
“奴婢听说,圣旨传到秦府,秦夫人接了旨,却同来传旨的中官说有要事需禀告陛下,她要告发害昭宁公主之人。”
大殷律有明文规定,首告有功,秦夫人想是欲以此功,恳请天子施恩,赦免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
听到这里,皇后心脏重重一跳,急道:“然后呢?”
“传旨的中官与一同前去的钦差商量了之后,准备把秦夫人带回甘泉宫,交由陛下处置。这两日便会到。奴婢打听到的就这些。”
皇后怔了片刻,在此事上她绝对清白无辜,未曾害过元羲,只是听了宫人所报,心中却越发不安。她虽问心无愧,却也怕有人蓄意栽赃陷害。这几日她所住的晖和殿每日排查不下三次,便是为防有不干不净的东西被偷偷放到晖和殿里陷害于她。
嘉蓉见母后面色有异,伸出手抓住了沈皇后的手,只觉冰凉一片,心中暗惊,殷殷道:“母后,母后……您怎么了?”
沈皇后回过神来,见了女儿焦急的神色,握住了她的手道:“母后没事,你别担心。”
她强打精神,又问了底下宫人几个问题,心中渐渐安定了下来。皇帝能让这个消息传出来,怕不是在试探什么,而此时越发要稳住自己。别说她什么都没做,对此问心无愧,便是做下了,也该收拾心神以思对策而不是惶惶不安失了分寸,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下去。
想通之后,沈皇后难得笑了起来,压在甘泉宫上头的黑云许要散了,她倒要看看这场戏唱到这一步,会有个怎样的收梢。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秦夫人在被带回来的途中,遭遇刺杀。要知道,传旨的中官代表的是天子,由禁军保护,这都敢行刺,幕后主使要么实在太着急,不得不出此下策,要么艺高人胆大,不把禁军放在眼里。
然而这从一开始便是个局,真正的秦夫人并不在这支队伍中。禁军以逸待劳,又有后手,活捉了两名刺客,其余的见机快,都咬破口中药囊服毒自尽了。这两名还是被捏碎了下颌骨,才活捉了下来。
真正的秦夫人已被秘密送往甘泉行宫。
“好一招打草惊蛇,故意放出风声叫不轨之人狗急跳墙,接着又抛砖引玉,以秦夫人为饵钓来大鱼,最后一招暗度陈仓,叫对方赔了夫人又折兵。韶卿当真是熟读兵法,南英有你这样的儿子,当真欣慰。”
“陛下谬赞了,臣也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沈珏俯首谦恭道。
天子哈哈笑了一声,猛然盯住他道:“你想要什么?”
沈珏抬起头来,看着帝王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心平气和道:“舅舅按罪当诛,只是稚子无辜,臣恳请陛下放小表弟一马。他才六岁。”
不过才六岁的娃娃,流徙三千里,与判死刑也没什么差别了。只是钝刀子割肉,更疼一些罢了。
在父亲镇国公劝天子失败之后,他就去信给舅母,让她以告发为名,恳请求见天子,实则以己身为饵,试图钓出大鱼,若真立了功,便能恳请陛下赦免或者施恩于小表弟,这许是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当然这个方法有些冒险,对方不一定上当,只是秦家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也容不得舅母有其他选择。
而后他又向天子献计,以此诈出暗害昭宁公主之人。毕竟公主确确实实还病着,那必是施加在公主身上的咒术还未解。
他这话说得诚恳,眼下之意是信了公主先前所言,天子看住他,见他眼神清明,丝毫不躲,便知此子心智绝非寻常人可比。
作为元羲父皇的自己还在对她说的话将信将疑,而他却已经摆明了相信元羲所谓的梦中之言。这样的人,不是太过天真,便是太过聪慧了。
可惜元羲这会儿还昏迷着,不然必要拍手称一句好手段的。
沈珏这是在赌,赌她有后手,赌这所谓的巫蛊之案,她早已准备了收尾之人。
君权神授。帝王称为天子,便是有借天命而立国之意。一位改朝换代的王者,无论他内心信不信天命之说,对外表现往往都是深信这一套的。否则,他又何以凭借天命所归的名义来君临天下。
在这样的前提下,巫蛊之事天子必会表现得重视非常。
元羲自有后手,幸而她一开始选择玩这招,就是给自己留了后手的。因为她知道,真的有人在诅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