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坐了几日的车元羲实在觉得难受,半途便也改骑了马。春寒料峭,公主殿下披着斗篷骑在枣红大马上手执马鞭倒也十分气派。
这一路就这般一会儿马一会儿车的轮流来,车马劳顿,直把元羲这样娇滴滴的美人折磨得下巴都尖了许多。
毕竟是出门在外不是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找到落脚的地方有时错过了宿头,便只能露宿在外。
这会儿,便是遇上了这样的情况,天色已不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行了大半日路元羲早饿了,听斥候来报说前头不远处有流水当即便决定到那流水所在处扎营安置。
安营的事自有旁人动手,元羲站在溪边看着淙淙而过的流水,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如此清澈的溪水里可找不着游鱼。殿下是在找鱼吗?”身后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元羲侧过头来顺着话茬说道:“若无鱼我们今晚吃什么?本宫可不吃干粮。”
沈珏随意道:“自不会叫殿下饿着便叫顾大人再去弄些鸡蛋来。”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多数还是藏了机锋。
元羲看着他眼中有绵密的光闪过,嘴角漾起一丝笑意,狭促道:“我看是沈大人自己想吃鸡蛋了。”
沈珏笑了笑,目光亦落在面前的流水,叹道:“或许吧。”
旁人看过去,以为这两人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怕谁也猜不到,这两人说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边厢兵士们很快扎好了营帐,顾祎瞧着差不多了,便来同元羲禀报:“营帐已扎好,殿下可先在帐内休息,待吃食弄好了,再叫殿下。”
元羲点了点头,道:“辛苦大家了。”说罢她抬了脚往那营帐处走去。顾祎同沈珏点了点头,亦转身跟着走了。
沈珏站在溪边,看那流水淙淙一去不回头,抿了抿唇,天边最后的光芒把他的身影细细勾勒,终是成了一幅泛黄的古卷。
中间最大的营帐里,九月刚铺好被褥,又安置好驱虫的香丸,元羲撩开帐子走了进来,叮嘱了侍女几句,便躺在铺好的简单床铺上,闭着眼睛睡了起来。
九月蹑手蹑脚退至帐外,见四喜守着此处,便去了别处帮忙。
待元羲醒来时,天已尽黑,她一时未能适应,实实在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身处何地。走出帐外,见已燃了好几堆火,驱逐了夜间不少的寒意。
火堆里埋着红薯,被火烤出了甜汁,香气四溢,勾人馋虫,越发叫人觉得肚饿。
四喜见她出来,衣裳却未多加,忙进去拿了件厚厚的翠羽斗篷,给元羲披上。元羲走到火堆旁烤手,九月忙剥了个烤红薯,把外头焦黑的一圈厚皮去了,只取了中间那金灿灿又香甜四溢的瓤出来,装在白帕上,奉给元羲。
然则这样吃,吃烤红薯的趣味便全然没了。外头寒气大,刚开始几口还有些暖意,到了后来,便凉了下来,吃在嘴里滋味大打折扣。
顾祎拿着堪舆图走了过来,与元羲商议行程。
此行她的主要目的地是青州,那边报的灾情最为严重。去青州有两条路,一条远一些,但路好走,一条近一些,但山路难行。
元羲想了想,选了路远好走的那一条。
顾祎看过去,见元羲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一片,脸上有轻微的倦意,下巴尖尖,在这样的寒夜,越显羸弱。
她再是精明能干,身体却实在不怎么样,到底是拖了她自己的后腿。
“外面风大,殿下进去吃吧。”他移开了目光,建议道。
元羲道:“刚从里头出来,正想透口气呢。”
元羲又吃了几口,便还是听从顾祎的建议回了帐内,想起先前在看的册子找不到了,只怕是落在了马车上,便叫四喜去寻。结果四喜回来说马车上也未找着,九月又在帐内翻检了一遍,还是找不见。元羲叹了口气,同四喜道:“去找沈大人要。”
四喜领命而去。
元羲要找的,乃是沈珏先前给天子进的奏疏,里头关于赈灾的举措他写的十分详细,元羲抄录了一份,一路上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如今既找不见那册子,便只能找他了。
很快四喜便拿了一封信回来,说是沈大人亲笔所书,元羲打开一看,寥寥数语,只一个大概的轮廓骨架,未见其细则。
元羲在上头写了几句,着四喜送回去。
不一会儿四喜又带了那手书回来,元羲打开看过,提笔又想写,结果发现这一页已无处可落笔。她叹了口气,重换了一张写,写完折好递给四喜。
四喜于是又把这信送去给沈珏。这一晚,她最终算了算,大抵是跑了七趟。有一回还遇上巡视的顾祎,顾祎早已发现她跑来跑去,看了她手上的信笺一眼,问道:“殿下还没休息吗?”
四喜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他会去劝殿下早些休息未成想他听了只是点了点头,未置一词,她便告退了。
四喜有些怀念以前沈大人不请自来的日子了,起码那会儿用不着她这样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