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安的夏天最是反复无常,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中午就开始乌云密布。
雨要下不下,阴云堆在天边,明明是午后,昏暗的却像是在傍晚。
岱安一中每个班都开了灯,高一2班也不例外。
这会儿正好午休快结束,同学进进出出,桌椅摩擦碰撞的声音将人吵醒,惹得一些在班上午休还没睡醒的人皱起了眉。
午休结束铃响起的时候,班上便更吵嚷了。
进班打招呼聊天的,起身去卫生间的,喊人让一让的,询问下午是什么课的,在上课前开始拿书拿笔记本的……迟晚晚就是在这种环境里被推醒的。
她睁开了眼睛,盯着面前的课桌有些愣神。
桌上摆着高高的书,在左侧有一张贴起来的课程表,自己的手臂被枕出了一片红。
“晚晚晚晚别睡了,等会儿上课了,赶紧趁上课之前来吃东西,新口味的薯片,吃吃看。”
声音从身后传来,迟晚晚有些机械的扭过了头,看着记忆中的脸庞,更加恍神了。
这算是她灵魂消散前产生的错觉吗?
她明明已经死了很久,亲眼看着余竹杳为她报仇。记忆的最后一幕是余竹杳来到墓园和她聊天,在最后余竹杳轻轻地亲了一下她墓碑上的照片。
那一瞬迟晚晚似乎真的觉得那个意味不明的吻落在了她的灵魂上,下一刻她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现在是让她回溯到过去,再去看一眼记忆中的故人吗?
看着宋姝姝桌上摆着的书上面大大的‘高一’两个字,迟晚晚又觉得有些困惑,她最遗憾的时光的确是高中,不过应当是高三。
如果她没有在高考考完后上继母的当,就不会被当做货物被卖进大山,就不会因为逃亡而重伤失去记忆,也就不会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也就不会被谋杀,不会见不到余竹杳了!
她心里念着这个名字,面前的人也念出了这个名字。
“余竹杳,你看看迟晚晚,她是不是睡傻了?怎么看着我一动不动的,眼珠子都不转,难道是被本宫的美色迷到了?”
宋姝姝的手在迟晚晚面前晃了晃,一边说着一边感叹自己这该死的足以颠倒众生的魅力。
迟晚晚急急忙忙的转身去看余竹杳,如果这是记忆回顾,那她一定要在灵魂消散前多看几眼余竹杳。
和二十二岁那个冷漠又疲惫的余竹杳比起来,现在的余竹杳还带着鲜活的漂亮。
迟晚晚失忆了四年,直到临死前头被撞击受到刺激才想起来从前的事,或许是巨大的不甘让她死后也没有消散,徘徊在自己的尸体旁,日复一日的想着从前。
当余竹杳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几乎都有些不敢辨认。
记忆中的好友已经变了许多,让她心疼的忍不住想抚平她眉间的所有风霜。
命运不曾优待她,竟也苛责着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贪恋的看着面前少女的侧颜,似乎要把每一寸线条都刻在心里。
“可能是睡傻了。”
余竹杳一边写着数学题一边笑,没抬头看迟晚晚,等着迟晚晚闹回来,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身边都没有声音。
她奇怪的偏头,对上了迟晚晚的那双似乎盛满流光的眼睛,仿佛心被人揪紧。
眼前的迟晚晚明明还是她熟悉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娇憨,眼睛大而明亮,嘴角挂着安静的笑,明明应当是温情的,可她忽然觉得很悲伤。
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在片刻间如潮水将她淹没,仿佛身处灰色的孤岛。
余竹杳感觉到自己喉咙艰涩,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听见迟晚晚开口了。
“余竹杳,你再亲我一下。”
迟晚晚情不自禁的说,仍记得那个亲吻,落在冰冷的墓碑上,却像是落在她的心尖上,如雪花渐化,轻柔又带着绵长的凉,转瞬即逝又似永恒。
余竹杳忽然从那种那种难以呼吸的绝望中脱身了,她还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奇怪反应,像是只被踩中了尾巴炸毛的猫。
“我才没有趁你睡着偷亲你!”
什么啊!怎么忽然说这种奇怪的话!
余竹杳的脸在发烫,感觉自己像个正在喷气烧水壶。
迟晚晚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莫名,不过她也没有解释,只是看着余竹杳笑。
在彻底的死亡之前能和余竹杳说话,真的太好了啊,哪怕消散也不觉得遗憾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啊,快点薯片吃不吃,黄瓜味儿的超好吃!赶紧拿,等会上课了啊!”
宋姝姝看着前面奇奇怪怪的两个人,把薯片袋子递了过去,催促的说。
余竹杳为了遮掩自己的慌乱,匆匆拿了一片,塞进了迟晚晚的嘴里。
“吃吧你,堵住你的嘴,瞎说什么呢,我可没做过那种事!好吧也不是没有,那不就是在五年级吗,那个旧账你还翻。多大的人了,怎么睡一觉就这样了。”
余竹杳有个毛病,她只要一紧张就会很多话。
平时是个酷姐,一到紧张的时候就成了嘟嘟囔囔的逼逼机。
迟晚晚下意识的咀嚼起了食物,清爽的黄瓜味刺激着味蕾,让这一切的场景显得格外真实。
迟晚晚心里忽然划过了一个可能性,她因此瞪大了眼睛,浑身因为不可置信和激动而颤抖。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腿,疼痛刺激着神经,仿佛在向她诉说着这现世的真实。
之前一直忽视的背景好像一下就在眼前清晰了起来,那些正在聊天的同学,挪动桌椅的声音,放着粉笔的讲台,因为灯光而反光的有些看不清的黑板。
后面的宋姝姝还在和同桌聊昨天看的电视剧,情绪高昂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她……真的重生了?
“杳杳,你掐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