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渐渐响起清脆的鸟鸣。
天色晓白晨光已至。
赵景同带着满身水汽从浴室走出来。
他脸上的瘢痕并未消退干净,还剩下零星一点分布在脸颊与额头,却丝毫无碍那张脸的俊美程度。
皮肤大约是新生的缘故白得惊人,犹如上好的冷玉细腻通透,他的眉眼自瘢痕中解脱出来宛如白纸上浓墨重彩存在感极强纯黑的眸子在这张脸上显得格外惊艳。
发丝潮湿贴着下颌水珠子从他颈间淌下,那皮肉沾着水汽,灯光映照,动作间竟像是散发盈盈柔光。
他肩背上的瘢痕也没有全部消失,但和面部一样残留的痕迹微弱即便被看到,也不会如之前那般骇人。
可以说曾经困扰他多年的瘢痕令他如恶鬼一般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的那层伤疤被消除了。
他走出浴室,却是微微一顿,脚下踢到了一颗圆溜溜的硬物。
是一颗胖乎乎的珠子。
原来这里还丢了一颗。
赵景同弯腰将它捡起来回想起昨夜她眼睛微红,珍珠乱洒的模样他微微恍了一下神。
他直起身将这颗珠子和其他的归置到一起。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撩拨着那些珍珠手感柔润无比被他体温暖着,却仍是带着柔和的冷意。
昨夜他睁眼到天明。
他很少会有这种不被噩梦与病情困扰,却无法入睡的情况。
终究还是被扰乱、被影响,失了控。
不过冷静一夜,他倒是已经沉着许多。
他想要的,还从未失手。
区别只在于,从前谋划的皆是利益,现在他虎视眈眈的,是一颗心。
檀听夜里又是兴奋又是困惑,兴奋于赵景同外貌的恢复,困惑于他清醒时那一吻的含义,就这么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又看了很久的某度某乎,很晚才睡着。
她醒来时,就听到楼下已经有了响动。
昨天换礼服留下的衣服已经被洗净烘干,她换上自己的衣服下楼,就发现动静来自厨房。
赵景同正挽起袖子掂着锅铲,他身上是浅灰色宽松的家居服,还围了一只深蓝的厨房围裙。这个一向生人勿近的男人,此刻满溢温和的烟火气。
尽管那个背影确实万分熟悉,但檀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走到厨房门边上,“赵总?”
就见穿着围裙的男人转过头来,看到她,眉眼柔和了一瞬,“你起来了?先去餐桌坐下,桌上壶里有温水。”
檀听:……!
檀听捂住了心脏。
她眼睛都差点看直了,目光落在男人的侧脸上,久久找不到语言。
这,这是什么超凡脱俗大美人!
她知道赵景同长得好看,瘢痕覆盖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他眉眼也动人,嘴唇也漂亮。
昨夜见了他露出的部分轮廓,便在心里勾勒了许多他可能成为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对他的长相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
然而现在真的见到了,她才知道自己定力还远远不够。
即便是见惯了人鱼的美貌,她都得承认,赵景同的长相对她依然具有冲击,不是说他比人鱼更俊美,春风白雪景致不同。
那种冲击和震撼更多的是,那是一种幻想成真、梦境中的模样。
就像是在心里朦朦胧胧描摹了一千次一万次的最戳中心脏和审美的长相,看也看不清,摸也摸不到,现在就具现化了人形真的出现在眼前。
那梦中的春风白雪,还系着小围裙给你做饭。
美色杀我。
檀听晕晕乎乎坐到了餐厅的椅子上,餐桌就正对着厨房门,里面的人一目了然。
她手肘搁在桌上,撑着脑袋歪头看他。
美色当前,还需要吃什么饭,她已经饱了。
就着小姜哥哥这张脸,这身段,就连白开水她都喝出了甜味。
“水里我调了些蜂蜜,喜欢吗?”
赵景同端着餐盘走过来,将早餐放到了桌面上,问道。
檀听瞬间坐好,收起舔颜的眼神,掩饰地捋一捋自己的头发,听到他的话,低头看一眼自己手里的杯子,讪讪道:“我就说怎么喝着越来越觉得甜得很真实呢。”
“很真实?”赵景同对这个形容词表示困惑。
啊,就连这种疑惑皱眉的样子都好看!
檀听强撑着转开目光,捧起杯子把水吨吨吨喝干净。
她虚弱道:“就是,好喝的意思。”
赵景同没有坐她对面,反而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伸手取走她手里的杯子,“好喝也暂时放放,喝饱了吃不下饭。”
他修长的指尖扫过她的手指,檀听手指蜷了蜷,看着那漂亮的手离开,视线追着直到他放下杯子。白皙的指尖捏着透明的玻璃杯,在清晨的光线下,这场景几乎就像是什么文艺电影画面。
赵景同看她恋恋不舍盯着杯子,一双大眼睛都看得满是渴望,叹口气,“先吃饭吧,吃完给你冲其他水喝。”
这就是鱼对水的迷恋吧,身在岸上只能通过喝水补充水分,毕竟,陆地终究不是鱼的故乡。
“啊,好。”檀听心虚地收回目光,又悄悄看了一眼他的脸。
赵景同的手艺不错,虽然只是简单的煎蛋小菜和皮蛋瘦肉粥,但是吃得人胃里热乎乎的,心里也暖暖的。
檀听捧着碗喝口粥,又瞥一眼赵景同的脸,那架势大有秀色可餐的意思。
赵景同被看惯了的人,对视线何其敏感,何况他还一直在注意着檀听。
在她又是一眼看过来时,他视线抬起,正正捕捉她的眼神。
赵景同主动开启话题。
“我的脸一夜之间几乎全好了。”
檀听紧张起来,他都知道自己是人鱼了,那对于这种奇幻事件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吧。
就听他低笑一声,“多谢你。”
那张清绝的脸上挂上一抹浅笑,眼神像是沾染晨露的黑曜石,檀听猝不及防看得差点心脏骤停。
“不,不用谢,”檀听偷偷抽了一口气,然后她红着脸道,“我,我之前偷偷亲你,还有吐你口水,其实都是为了治愈这些瘢痕,以前不敢让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只能偷偷做,现在你都知道了,所以,对不起啊,其实我没有坏心的,我不是在有意占你便宜!”
她越说,赵景同眼神越深。
说完,还一副生怕他不信的样子,眨着眼睛强调,“我说的都是真的,人鱼的口水拥有治愈作用,我真的是在为你治病。”
她绝对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鱼!
赵景同轻轻笑着,点头,“我相信你。”
檀听看他面色真挚,也松了口气,虽然她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确实怀有一些小心思,但是当初为他治病那会儿,是绝对没有私心的,真的是想要能快点治愈他。
可不能让小姜哥哥误会。
好在他虽然脸好了,但是失眠的问题还在,她可以继续给他唱歌,不然她都要抓瞎,她也没追过人,除了唱歌,和送珍珠送海产这些统称为“砸礼物”的方式外,还可以怎么追到喜欢的人呢?
她昨晚也有搜过很多教程,所有人的中心思想都是四个字:撩而不说。
所有前辈都强调一点,女生千万不能先告白,要撩得对方主动跪下,神魂颠倒。
可是叫赵景同这样的人神魂颠倒,也太难了吧!
对于她这个前半生正常社交都少得可怜的菜鱼而言,撩这个字,她写起来都不知道几道笔画!
啃了大半天的各种教程,至于学到多少,又能灵活运用多少,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而且那些追求法放到赵景同身上看着就很有难度,他什么都不缺,各方面都优秀,现在就连脸都好了,除了有那个失眠的毛病,简直没有缺点,没有弱点!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赵景同对于跨种族恋爱是什么想法。
万一他不能接受,却知道了自己觊觎他的美色,岂不是要跑?
她如今只能把握好人鱼之声优势,继续占据他御用歌手的位置,抓住他的耳朵。
再徐徐图之。
人鱼好歹都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她多往他身边晃晃,总有得逞一日的吧!
她本来想今天好好表现,早晨起来为他洗手作羹汤,试图用温柔体贴攻陷他的胃,没想到他居然起这么早,还反过来给她准备了早餐。
而且还这么好吃,比她手艺好!
檀听眼泪汪汪。
檀听咬着勺子瞄赵景同,他脸上还有一些瘢痕痕迹没消掉,那些痕迹抹几次口水就完全够用,不过她要是提出还需要亲亲,是不是也行……?
只是这就真是心怀鬼胎了,她心里建设还没做好。
“嗯,你脸上……”她煞有介事地认真观察,“我判断失误,并没有完全好。”
赵景同:“是啊,脸上好很多,身上更严重些。”
他一脸认真又诚恳道:“可以继续麻烦你帮我摆脱它们吗?”
“……咳咳咳!!”
檀听手一拍桌子,刚要开口,激动地先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
赵景同忙拍背喂水,“别激动,慢慢说。”
檀听呛得脸都红了,眼睛里泛着泪花,她缓了好一会儿,斩钉截铁,“那必须继续治疗!我一定要让你好起来!”
赵景同顶着那张先让她神魂颠倒的脸,犹如雪天明月,格外孤清旷远又美得醉人,“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吗?”
“……嗯?”檀听目光挣扎在他的美色中,发出迷茫的声音,而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开始?”
接着那张脸就在眼前不断放大,一个轻轻的羽毛一样的吻落下来,然后他眨着浓长的睫毛,真诚发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檀听:卧槽,为了痊愈,你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对……啊不是,”檀听吞了吞口水,对着他迷惑的眼睛,按着心口解释,“就,就主要不是因为亲,才起作用的,而是口水,我说过了拥有治愈功能的人鱼唾液……你懂吧?”
“哦,”赵景同若有所思,手臂圈着她的椅子,眼神流连在她唇上,低声问道,“所以,需要像昨天那样才管用。是吗?”
檀听努力挺直了背向椅背上靠,屏息看着凑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