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水城中。 刚刚踏入长思殿大门的虞长歌与虞子衣二人,一眼便看见殿内的不速之客。 “什么人!?”虞子衣霎时如惊弓之鸟,立马挡在虞长歌身前,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子衣。”虞长歌立即叫住她,绕过虞子衣走向长思。 长思看她的眼神,较前几日少了些戾气。她环视整个寝殿,久远的记忆被眼前的一景一物勾勒出来,逐渐清晰,仿佛历历在目,她才发觉,原来这些事她都不曾忘记。 “这里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是长清姬将这座寝殿改为长思殿。” 长思看着她没有言语,神情闪过一丝落寞。 “之前你说过的,若是以我为祭,便会帮我们解除天罚?” “你当真愿意?”长思问道,态度仍是冷漠的。 虞子衣在一旁听见,脸色顿时大惊,冲上前去问:“殿下你……” “子衣!” 虞长歌打断虞子衣的话,眼神无比坚定的看着她,虞子衣第一次在这位病弱的公主身上感受到这种坚毅,只能依她所言,安静的在一边看着。 “若真能如此,长歌身为公主,义不容辞。” 长思见她态度坚定,没有再多问,只丢下一句:“希望你不要后悔。”,拂袖而去。 虞长歌回头看向虞子衣,露出一个微笑,依旧是那么的温柔,却带着点凄美。 “子衣,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子期好吗?” 虞子衣红着眼应答:“殿下,这件事是瞒不住他的。” “我清楚,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献祭的事,至少,不要那么快让他知道。也不要告诉子息。这不是命令,是请求,好吗?”虞长歌紧紧抓着她的手,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她在等对方的一个回答——一个肯定的答案。 虞子衣终是含着泪应承了一个“好”字。 清冷的长思殿渐渐被宫灯微火填满,屏风上人影摇曳,榻上美人沉于梦乡…… “是你!”虞长歌看着梦姬,脸色有些忧怕。 梦姬对她笑着,眼睛不似素日的狡黠,仅仅透着一点魅惑之气。 “殿下,别来无恙。” “你想干什么?!”因虞子书之死,那副一向以柔情示人的脸表现出罕见的愤怒,可她这种病弱的模样所显现的怒色几乎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梦姬浅浅一笑,手中的青竹软骨扇习惯性的掩住了双唇,说道:“是殿下需要我,我便来了。” “……”虞长歌谨慎地与她保持距离,十分认真的看着她。 “殿下可有意愿与我做个交易?”梦姬笑盈盈的看着她,魅惑的双眼显得深不可测。 “交易?”虞长歌皱眉。 “以移情引换殿下的逆鳞珠。”梦姬被龙吟所伤,正是要以灵物做疗伤之用,鲛珠是鲛人族圣物,她清楚虞长歌是断然不会答应的,故而退求其次,转求逆鳞珠。 “移情引?” “移情引便是忘情水,喝下之人,会逐步忘记心中所爱。我知道殿下需要它,不是吗?” 虞长歌一时沉默,暗自思量。她瞒得过子期一时,瞒不过他一世,与其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死祭星台,也许,让他忘了对自己的爱,痛苦也会减少许多吧。 她确实需要这个! “……好。” 话音刚落,梦姬打掉手中扇,艳艳双唇挂着一个诡谲的笑…… 虞长歌猛然睁开眼睛,躺在床上轻轻喘息,缓缓回过神来。 是梦!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中抓着一个东西,便举到眼睛上方一看,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青碧色瓶子。 这不是梦! “……移情引。”她口中喃喃念着,盯着手中的瓶子看了好一会儿,眼角慢慢爬出几滴泪来,融进耳边红枕。 翌日,长思殿内。 “樱花的季节快要过去了呢。”虞长歌望着院中那棵樱树说道,言语间尽是惋惜,原先落英缤纷的景象已不再,盘虬的枝丫倒显得分外寂寞冷清。 端坐在她对面的虞子期同样看着那樱树,安慰道:“繁花落尽,踏春而来,殿下不必可惜,明年还会看到的。”他相信着未来,只因虞长歌和虞子衣所说的,长思会帮鲛人族解除天罚。 虞长歌浅浅一笑,回过头对他说道:“说的是呢,明年还会看到的……” “待天罚解除,子期会陪着殿下看尽这花开花落。” 虞长歌一愣,继而莞尔一笑,轻轻应道:“嗯!” 她斟了一杯茶,推到虞子期面前,微笑着看他。虞子期看着她的脸,那副姣好的面容永远是柔情似水,我见犹怜之态,他在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只看到自己的身影,他第一次看不透她。虞子期举起杯,在她的注视下将茶水一饮而尽。 虞子期走后,虞长歌看着那只空了的茶杯出了神。 “你真的要这么做?”玉魂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她的沉思。 虞长歌知是她,依旧端坐在原地没有转身,微笑着回道:“以我一人护得全族长安,算起来还是我们得了便宜不是吗?我相信子期他们会理解我的,换做珞姑娘,你也会的。” “我不会。”玉魂珞直截了当的给以一个否定的回答,态度冷淡。 虞长歌对她的否认不以为然,脸上还是那个浅浅的笑。“珞姑娘是面冷心热,否则也不会答应长歌的请求。” 玉魂珞看了她一眼,再问:“你舍得吗?” 虞长歌没有立即回答,反自斟了一杯茶,看着杯子里氤氲着的水汽,缓缓说道:“人活一世,不仅有儿女私情,更有家国大义。长歌在这溟水城中养尊处优十余载,已觉愧疚,如今这副残阳之躯还能发挥些作用,也算不枉此生。” 玉魂珞听着,没有言语。虞长歌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见身后人沉默,便接着说道:“长歌只是小小一族公主,与珞姑娘相比,我所背负的,远没有珞姑娘多。” 玉魂珞听得出她话间的同情,眉间一蹙,说道:“我不是你。” 虞长歌再没有言语,转而看着院里的樱花,悠然的喝起茶来。 再说虞子期自长思殿出来之后,回想起适才的情景。他太了解虞长歌了,对她的心思又怎会猜不出来,他不清楚那杯茶有什么问题,但虞长歌的神情令他颇为在意,便趁举杯之际将整杯茶悉数倒进袖口里,虞长歌的这杯茶,加深了他内心中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