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一个老头努了努嘴,问中集的老爹:“老社长,你儿子是队长,他没跟说过这事?”
老社长听了刚才的话,木然地摇了摇头。“俺没听说过。”
聊天本来是想缓解一下心情,可中集的老爹聊天回来后,却开始抑郁了。
整天脑子里都是想着那火葬的事情。好好的身体,说烧就给烧了呀,想想都让他不寒而栗。死后都想保留个全尸,看来已经不可能了。是话有因,既然传开了,肯定不久就会执行。
有天赶巧代理支书从门口路过,老社长就拦住支书问,“火葬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你是支书,给俺个实话。”
支书点着头笑道:“老社长,是不是你也有点害怕啊?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烧与不烧都没什么两样。火化这件事,差不多是真的吧,估计这几天文件就到。”
“是真的呀?”老社长又问了一遍。“是真的。”支书重复一遍。
老社长沉默了,他茫然地看着支书走远,“看来逃不过被烧了,逃不过了。”他痴痴地唠叨着。
又过了两天,老社长在门口的路上又拦住村里的会计大儒问,会计回答的很干脆:“上天开过会了,你儿子也该知道啊,下个月一号就开始实行火葬制度。你老是老干部,可要给宣传宣传啊。”
“下月一号?”老社长追问。
“是的,下月一号就正式在这里执行了。也就是说,只要是在下个月一号那天死人的话,都要去火化了。”当会计的大儒解释。
“咋这么快啊?说到就到了。”老社长有点茫然。
“不早了,别的省去年就开始执行了,俺们这里还算迟的呢。”大儒笑嘻嘻地说着,就走了。
会计走后,老社长掰着手指算日子,“离开始火葬的日子,也剩下不到半个月啦。”他喃喃自语。
老社长仔细地琢磨着,“再过一个月,俺也就七十三岁了,到了死的旬头。肯定是逃不过去的,如果现在死了,还能留个全尸,如何过了半个月后死了,那可就要被火化的。”
自己的儿子中集现在又是个队长,国家的制度他必须执行。与其以后死,还不如现在死呢。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现在死。
中集这两个忙着其他的事情,没注意自己的老爹有什么变化。
上几天的不快,也不想去老爹跟前去解释。
当那天晚上喝的醉醺醺回到家的时候,感觉到院子里的枣树边好像站着一个人。等走到跟前一看,惊得他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爹,你这是干嘛呀?”
自己的老爹吊死在枣树上。伸手一摸老爹的身体,早已冰凉。
中集一下子跪在老爹的脸前嚎嚎大哭起来:“爹啊,你误会我了,我哪能嫌弃你啊。本来以为隔两天等你消气的时候,再跟你老解释的,你老怎么突然走这一条路啊,你让做儿子的怎么有脸活啊。”
中集的哭声惊动家里所有的人,邻居也跑过来。费了好大劲才把老社长从歪脖枣树上给解下来。
老社长的丧事办的非常隆重。
中集觉的对不住自己的老爹,还特意请了两班喇叭,连吹了三天。
丧事后,请回脸席的时候,中集在桌子上含着泪水跟别人说,“俺的老爹是因为误会俺的,才走上这条路。都是俺的错啊,俺真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啊。”
“整件事情都怪俺啊,没及时解释清楚,让老人家误会。不然俺的老爹也不会这么早走的。”
中集这哭天抹泪地这么一说,代理支书突然回想起那天老社长拦路问火化的事。
赶紧说道:“老社长可能不是因为记恨你那一两句话的事而自寻短剑,会不会跟要火化的事情有关啊。”
代理支书话一出口,会计立马响应的话:“支书说的没错,老社长也问过我,好像打听开始火化的具体日期。会不会老社长因为怕火化,而提前寻的短剑啊?”
当时屋子里也有在坐的年龄大的人,都表示有这个可能。众人这么一说,中集心里才稍稍减轻一点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