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回 辞帝京襄王谋大计 请临朝首辅欺幼主(2 / 2)帝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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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暖阁的隆福堂里,皇帝盘腿坐在榻上正自个儿打着棋谱,一手执着黑子,死死盯着棋盘。玉溪在旁看那棋局,不免暗自叹息,黑子势孤,又居于中,竟被困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这时,宁完端来药来,看着神色阴晦不明的皇帝,小心道:“主子,该进药了。”

皇帝收回目光,瞥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药,闪过一丝阴郁,端来一饮而尽,问道:“明日的经筵由谁主讲?”

宁完想了想,回道:“按日子该轮到于阁老了,可阁老昨儿告了假,由袁大人替上。”

皇帝哼笑了一声,反问道:“告假,告得什么假?”

宁完打了寒噤,回道:“说是这几日内阁的事忙,一时走不开。”

皇帝不辨喜怒,专心看着棋盘,一着落子,单单放在白子中,黑子竟有起死回生之相,可若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玉溪一惊,叹道:“主子可走了一招险棋!”

皇帝却起了身,沉着目光,吩咐道:“伺候笔墨,既然朝里的大臣都上了折子,朕也该上书了。”

翌日,皇帝上了奏表,以年幼不谙政务为由,恳求慈圣皇太后再次临朝。其言辞极为恳切,自陈先帝早丧,全赖傅后一人撑起家国之任,又追忆幼时孤苦,感人泣下。朝中大臣得知皇帝自呈让位,皆是一惊,原本帝党一派自然愤愤不平,而后党一派在欣喜之余也诧异不已。

今日下了经筵,皇帝才从文华殿回了乾清宫就听傅后召见,连换了一身便服,前往养心殿。进了殿内,傅后正坐在凤椅上看奏本,皇帝瞥了一眼,正是她那本《请慈圣皇太后临朝书》。皇帝垂目,恭敬地跪地拜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傅后叫皇帝起身,问道:“听说前几日病了?”

“劳母后挂念,只是感了风寒,如今天气暖了,病也就去了,并无大碍。”

傅后扔下奏本,冷哼道:“既然身子无碍,做什么要跟着那些人胡闹,写这种折子?我既然说了归政,若无大事,就不再临朝,你何须拿这些来试探?”

皇帝面色凄惨,心灰意冷地跪地回道:“儿臣绝无试探之意。儿臣自亲政以来,朝廷人心不稳,党派相争,如今六藩猖獗,儿臣亦无能为力,实在有负朝野之望,遂请母后出面主持大局。”

傅后面色稍缓,疑心去了大半,又听皇帝接着哽咽道:“前几日,听下人传,儿臣力保耿文中是与内阁作对。如今藩王权重,拥兵自立,朝廷上下谈起六藩,人人色变,儿臣这么做只想整治一下风气,也给燕藩提个醒儿,一些人便污蔑儿臣意欲夺/权,儿臣无以自明,惟有自请让位,以证清白。”

起先皇帝驳斥内阁意见,傅后只觉得孩子大了,是该有些主见,可搅进耿文中的案子,加上六藩,襄王,于孟阳的旁敲侧击傅后才不得不起了疑心,放逐襄王以此打压皇帝。如今站在皇帝这边想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看着颓废瘦削的皇帝,傅后不免闪过一丝内疚,嘴上却教训道:“起来说话,你是皇帝,膝下该是受着万民的朝拜,别动不动跪来跪去。”

皇帝回着是,却依旧拜了拜才起身。傅后又道:“流言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只要我们母子一心就不怕别人挑拨离间,你也用不着避嫌。”

想起耿文中削藩的事,傅后接着道:“提醒一下他们是好的,可如今还不到时候,不宜激怒他们,皇帝行事还是欠些火候。”

皇帝点头,“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这时,晚膳的时辰也到了,景萱进来问了一句,傅后便留皇帝一道用膳。伺候傅后洗漱后,母子俩儿这才坐下,思及皇帝的学业,傅后又问:“这些日子余师傅都教了些什么?”

皇帝边为傅后布菜,边回道:“读了《论语》和《孟子》。”

“儒生的那一套是得学,这样才能笼络天下士人的心,但不能拘泥于此,皇帝也得多读读史书,才能明白世道之盛衰。”

皇帝转了一道弯儿,有意笑道:“母后说得是,余师傅有经国之才,但有时不免陈腐,儿臣倒更愿意听于阁老讲政。”

傅后点点头,心里颇为满意,于孟阳是傅后的人,她自然乐得皇帝亲近,“他在内阁待了十几年,资历老,行事稳重,你多听听他的意见也好。”

想了想,又问:“今日下午的经筵不正是该他轮值,说说他都讲了些什么?”

皇帝眸光一沉,转而笑道:“不巧了,于阁老今日告了假,由袁阶补上,倒是没听着。”

今早于孟阳方来养心殿觐见,身体无碍却不去经筵,摆明了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傅后脸色一沉,刚提起的筷子又停了下来。皇帝佯装不知,关心道:“母后,这饭菜不合胃口?”

傅后摇摇头,看着皇帝乖巧的样子,对于孟阳的不满更深了几分。当年先帝钦定的首辅齐正,仗着有些功劳就胆敢对她不敬,如今这个于孟阳也竟敢轻视幼主!权臣柄政,国之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