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苏蕴娇想起二哥哥上辈子的死因,不放心叮嘱他,“二哥哥,以后不要再碰酒了,一滴都不要喝。”
苏成哲疑惑道:“作甚?”
总不能说“你上辈子便是喝酒喝死的”罢?苏蕴娇想了想,随便找了个借口,“喝酒伤身嘛,阿娘常说。”
苏成哲把剥好的虾子递给她,温柔笑道:“我本就不是贪杯之人,这话你留着等大哥从崇州回来再说罢,他爱喝酒。”
白中带红的虾米安静躺在沾有油污的盘子里,苏蕴娇低头看看虾子,又抬头看看若翠竹般温润的二哥哥,鼻头一酸,又要哭了。
晚间风雪大,苏蕴娇蹲在炭盆旁烤身子,正和安然念叨阿爹何时请人来修建暖阁,二哥哥苏成哲叩门进外间屋,告知她劝说的结果,“父亲许你出门了。”
苏蕴娇正要夸夸他,苏成哲又道:“但只有明日上午半天,还必须得让锦华跟着。我和父亲说你出门是为了给持之挑选周岁礼。”
苏蕴娇把夸奖的话换成了长长叹息,“二哥哥,看来你尽力了。”
半天时间太过短暂,什么都不够做的,更何况身边还跟着心怀鬼胎的庶妹苏锦华,苏蕴娇想想就头疼,不大愿意出去了。
又一想,持之是她的大侄子,也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她身为持之的大姑姑,不不送上一份体面又有寓意的礼物,旁人怕是要说闲话的。
苏蕴娇算了算日子,距离持之满周岁还有五日,当日府上肯定要行宴庆贺的。早起她听闻阿爹已定下了要宴请的宾客,正挨家挨户送请帖,至于妆点阖府内外的事情则交给了二姨娘田氏。
苏蕴娇的母亲虽是正室夫人,但她身子不好,不能太过操劳,府上的小事一般都由二姨娘田氏处理,遇着大事她才会出面。
苏蕴娇记得,上辈子持之周岁,她送了他整套玩物,风车、竹蜻蜓、鲁班锁、华容道……约莫二十多样,皆是她一样样用心挑的,想着让持之的童年多些欢笑。
可长安多俗人,她那样用心挑选的礼物被众人私下贬得不值一文,就连持之的外祖家都道她这个大姑姑小家子气,送的礼不如二姑姑贵重。
二姨娘田氏私下里乐了好一段时间。
这辈子苏蕴娇还打算送持之整套玩物,因那是她真心想送的。除此外,还想再加送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趟门得出去,半天就半天罢,是短了些。她先给持之买周岁礼,之后再想法子劝阿爹放她自由。
隔天清晨,苏蕴娇哈欠连天地从拔步床上爬起来,照例发了会子呆。想着这是太子退婚以后她头一次出街,不晓得多少人的眼睛会放在她身上,等着看她如弃妇般精神萎靡。遂从衣柜中挑了件花团锦簇的镂金百蝶穿花苏绣小袄穿上,底下配淡一色的及踝撒花烟罗裙,头梳垂挂髻,两侧髻首各插进一支镀金凤尾流苏步摇,最中间埋入一枚海棠盛放华胜。
对着镜子一照,光彩夺目,喜气洋洋,全无半分被抛弃之人的颓唐失落。
苏蕴娇虽非皇族女子,可骨子里生来有股傲气,她不愿让旁人看她的笑话。
苏锦华已经准备妥当了,在门口等她一起出门。苏蕴娇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苏锦华冻得鼻尖通红,才忙忙碌碌地从房中出来。
她看似体贴地把袖炉让给苏锦华,“等久了罢,快暖暖手,别冻着了。”
苏锦华的声音透着寒气,“多谢长姐担心,锦华不冷。”
苏蕴娇笑笑,没说话。
有贤君才能国泰民安。现如今大晋掌权的君主是圣明之人,在他的治理下,大晋民安物阜,岁稔年丰。美中不足的是民风不够淳朴,趋利之人众多,爱说嚼舌根的散人也多。
苏蕴娇一到街面,还没站稳,无数道探问的视线“刷刷刷”放到她身上,没走两步路,耳边已涌进许多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那人瞧着眼熟……不是国公府的大姑娘吗?总觉得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哪有多久,前几天她还来成衣铺子挑衣裳的。”
“你们看她的神情举止,还和以前一样,意气风发的。衣着打扮也没甚变化,珠光宝气花团锦簇,怎么好像没被太子殿下退亲一事刺激到?”
身为大晋的前准太子妃,苏蕴娇从小是被人注视长大的,她不怕人看,也不怕人议论。
亲亲热热地抓过苏锦华的胳膊,她甜甜笑道:“走,锦华,咱们去给持之挑周岁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