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乃是大晋国都,所有街巷没有空闲的时候,无论是早晚还是正午,都是副人来人往的喧闹景象。
晨起空气干冷,手指头冻得发麻,太平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苏蕴娇拎着绣有狐尾百合的手帕在长街上来来回回走了数十趟,眼睛都看得发涩了,还是没等到她想见的那人。
她想见池煊。
头些日子苏蕴娇听二哥哥提了一嘴,说圣人有心历练太子,近来派给太子好几桩活计,又是负责监理修建灵华寺,又是隔五日私下巡视长安最繁华的太平街,体察民情,太子日日忙得如陀螺打转,竟也不嫌累。
苏蕴娇寻思太子东宫她不好常去,会惹人耳目,太平街是大众地界,她来此“偶遇”太子,总不会显得刻意。
走了一上午,苏蕴娇不再觉得体寒,脚底板和手心都热乎乎的。等了许久,她渐渐磨没了耐性,“二哥哥不是说太子殿下每隔两日都要到太平街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吗。”她小声和安然嘀咕,“怎的我都来了这么久,来来回回找了好多趟,也没见着太子爷的身影?”
安然揣测道:“会不会是错过了?亦或是太子殿下装扮成平民,您没认出来。”
苏蕴娇缓慢摇头,“应当不会。我闻得出他身上的味道。”
安然再猜测,“会不会是有别事情耽搁住了,今日不到街上来了?”
正说着话,打前方忽地传来阵喧闹动静,不少人朝那处张望,面上皆是愤懑和嫌弃之色。苏蕴娇逮住一个路人询问,“阿婆,前头怎么回事?”
那阿婆以前在苏家打过几天短工,认得出苏蕴娇,她叹一口气,提醒苏蕴娇,“大姑娘,您快过去看看罢,要出事了。”
苏蕴娇心里“咯噔”一声。谢过那婆子,她忙去往前方喧闹之地。
还没到跟前,苏蕴娇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爷今儿个非得和你掰扯清楚不行。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小爷好端端在路上走着,你作甚拿身子撞我?小娘子,你可别想跑,得随我回家去,待郎中确认我身子无恙,你才能走。”
继而是姑娘家委屈的啼哭声,“公子怎能这般颠倒是非,分明是你刻意来撞小女子的,小女子一再躲闪,您却得寸进尺。如今上下嘴皮子一搭,将过错全推到小女子头上,还要强行带小女子回家。此举乃登徒子所为,小女子断断不能忍受。”
八成是听不惯姑娘家那句“登徒子”,那自称“小爷”的男子恼羞成怒道:“好个刁妇,撞到人还有理了?敢骂小爷是登徒子,你也不四处打听打听,问清楚小爷的叔父是谁!”
驻足看热闹的人甚多,有人认出那位自称“小爷”的男子是谁,私底下偷偷与旁人议论,“好生厚实的脸皮,他庶人一个,在朝并无官职,怎好意思抬出家里亲戚的名头,也不怕坏了那位大人的名声。”
众人止不住撇嘴,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哭泣的小娘子并非长安人氏,不认得为难她的公子是谁,亦不知他有何后台。她抬手揩泪,哭哭啼啼问道:“你叔父是谁?”
自称小爷的那个男子倨傲仰头,满脸得意之色,“站稳了,别吓到了。告诉你罢,小爷的叔父是……”
“苏源!”
没容那容色倨傲的男子把话说完,人群中倏地响起一道娇俏而凌厉的声音,极具特点,令人闻之难忘。
从街角向此处走来的池煊顿住脚步,眉心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身旁与他同作平民打扮的敬忠不解催促道:“殿下您怎么不走了,不是说过去看看前方有何纷争吗?”
池煊淡淡“嗯”一声,须臾,让敬忠挡在他前面,继续往喧闹之处走,“站在孤前面,挡住孤。”
敬忠不解殿下用意,却还是照做了。
听到“苏源”这两个字,那容色倨傲的男子立时显出惊讶之色,他猛地侧过身子,待瞧见身后站着什么人,磕磕巴巴道:“蕴、蕴娇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