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黎也没料到这等变故,心中大为崩溃,却还是勉强绷住了表情,厚着脸皮,面不改色得抹了把脸,抬头:“这天太热了,回去吧。”她觉得自己真的急需找个合适的地方冷静冷静。
她的声音略微嘎哑,还带着一点点鼻音,一旁撑着伞的婢女是伺候惯了的,立刻有所察觉,稍显犹豫:“殿下……您这是……”
夏黎黎麻溜得把烫手的鞭子丢在地上,改将婢女伞夺过来,下压遮住上脸,想了想又学着原主冷着声音,道:“冒汗……快帮我擦擦。”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平日行事太过变.态,婢女好像早就适应与她的喜怒无常,举止古怪,倒也没再说什么,顺从的用绢子替夏黎黎擦了擦脸,顺带万分贴心得替她拭干了眼角。
夏黎黎:……
“擦汗还要下人来,真是好生金贵。”大约是感觉到了气氛的放松,四周议论声窃窃而起。
“这就金贵了?你没看到她随便扔地上的鞭子?光是那柄首上的六颗猫儿眼,就集了三城的能工巧匠,打磨篆刻了半年!”
“别说了……”那人似乎还要继续议论,一旁立刻有人低声劝止。
这些话,虽然声音压得极低,到底使人心生害怕,只唯恐落入夏黎黎的耳朵,惹恼了这位性情冷戾的皇位继承人。
被劝诫的那个瘦高个儿却不以为然,难掩厌恶鄙夷之情:“呵,我姜家人可不是软骨头,还能怕了,这等穷奢极侈,且暴戾成性的样子,我倒要看她能笑得了多久。”
大夏民风开化,太学又是皇亲贵胄、勋贵权臣子女就读的学府,自然少不了一些郡主县主,与之而来的,还有些未满十六的女孩子,被选做贵女陪读。
都是些未成年,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平日的那些经纶课就多有穿插一起上的,并不怎么避嫌。如今看热闹,更是站得随意。
眼下,这瘦高个一通侃,就有不知哪传出一道细脆女声,从旁道吹捧:“兄台高见。”
那瘦高个儿听此话,更加得意,将眼一斜不由多说两句,虽然声音仍是极轻:“往日她再是暴戾也未将事摆到明处,如今了不得了,光天化日鞭笞行刑,也不知是不是失心疯了。”
说着嘿笑:“你们且瞧着吧,今日这一出过了,明日弹劾的帖子必定如云,我姜氏就是头一个。”
殿下早年无旁的子嗣,才立了长乐帝姬作为皇储,可谁曾想立完储的第二年贵妃竟诞下了皇子。
皇位的事虽然是金口玉言,不可儿戏,可帝姬终究是女子,随二皇子长大,人心自然也就浮动起来了。
“何须要你姜家,那私生子挨了打,他父亲,吏部的杨大人不得先闹起来?”瘦高个儿左侧那麻脸在一旁半天,也忍不住插话,语中带讥。
众人听了,皆是似笑非笑,显然对这才从西北乡下来的杨家庶子也多有不满。
都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可如今帝姬打人,却一点儿让人生不出这样的心思来。
在他们眼里,这姓杨的小子怎么能算同类,他杨家只是趋炎攀上了贵妃一党,再是新贵也不过是泥腿子罢了。
由此看来,当真是一出狗咬狗,不少人幸灾乐祸得想道。
那瘦高个便低笑:“杨大人能闹什么,他要真心疼这土包子,何苦巴巴地将人送进来给帝姬作陪读,给贵妃娘娘做眼线?”
这话题走向危险,两旁的人不敢再搭腔,都是面面相觑。
“哦?”方才捧场的女声再次响起,似乎天真不解,“这从何说起?”
一旁有人才想起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猛转头,看清了那女孩子的样貌,悚然一惊。
他心知要糟,悄悄推了推那瘦高个儿,想要提醒人莫再胡言。
可那瘦高个儿正是兴头上,也没有反应过来,但笑不语,片刻道:“也只有我们的帝姬殿下了,耽酒嗜美成性,才会因这那小子一张脸就收了人做……陪读。”
他的语气暧昧,想说的显然不是陪读。
这话便有些过了,以容貌议论人也就罢了,充其量没点档次,可用似真似假的辛秘作谈资,未免落人口舌。
“哦,耽酒嗜美。”果然,后头那个声音好似恍然大悟道。
“穷奢极侈,残暴成性。”那女孩子一边重复着他话,一边挤开人群往夏黎黎的方向走去。
她穿一身绿裙,脆生生得笑,说出口的话却极其吓人,“挺不错,我会替你转达的。”
日头一暗,是有人从眼前走过,短暂得遮挡了光线,那瘦高个儿方才反应过来。
他眼见女孩子的脸在面前闪过,整张脸,顿时白了,竟然是帝姬身边的头号打手南川郡主夏灯。
夏黎黎这头才调整好情绪,正犹豫要不要叫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就见一绿裙的女子走来。
按着记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夏灯?
“殿下受累了。”夏灯脆声笑道,俯身捡起地上鞭子,“就让我来替殿下教训教训这些毁坏物件,冒犯殿下的狗东西吧。”
夏黎黎:?!
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