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气略带着丝凉意,微风轻轻摇拽着马路两旁的树梢,带起一阵簌簌的轻响。
茶堰小镇不甚繁华,凹凸不平的街面有些脏乱。
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妇佝偻着身体,反手拖着一个底部装了轮子的烂背篓,迈着残缺的步伐在人流中穿行。
近看得知,老妇手脚都有残疾。
她左手仅有两个手指可以屈伸,皮肤皱褶不堪,左脚自膝盖以下的整个腿部向后弯曲,脚尖着地。
她脸上戴着口罩,但裸露在外的左侧眼角和额头,依旧有被烧伤的痕迹。
恐怖瘆人,不敢细看。
她埋头打量地面时,目光灼灼。
偶尔躬身用钳子拾起个塑料瓶子,随手便扔进了背篓。
乍一看,那动作怪异艰难,可却偏偏给人一种行云流水的熟练之感。
当走到恶心酸臭的垃圾箱旁,她势必还要认真翻找几遍,生怕有丝毫遗漏。
行走的路人,都会不自觉的给她让开了一条道,更有甚者,在经过她身旁时,捂紧了口鼻,又兜一个大圈,最后慌忙逃窜。
她这个样子,据说是一场大火造成的。
那火夺走了这老妇一家人的性命,唯有她一人侥幸生还,在小镇拾荒为生。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老妇竟拒绝了当地政府的救济,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了三年。
三年后的一天,她在堆积废品的小屋外捡到一名被人遗弃的周岁女婴。
很长一段时间后都没能找到孩子的父母和亲人,也没人前来认领,老妇便决定将之收养。
生活也因此变得越发艰难,可日子虽是苦的,老妇心里却是甜的。
有女婴陪伴,她眼睛里开始有光。
老妇含辛茹苦将女婴养大,小女娃年幼时时常跟在老妇身边,一起到处捡废品。
不曾想稍微懂点事后,就很少再看到她的身影了。
俗话说儿不嫌母丑,可小女娃终究不是老妇自己的孩子,老妇也从来没有向女娃隐瞒过她的身世。
所以女娃略有点自食其力的能力后就离开了老妇。
有人说她是丢下老妇自个儿奔生活去了,也有人说,她是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但自始至终,老妇都没有离开过茶堰小镇半步。
熟知她的人都在为她打抱不平,本以为女娃长大后能给她养老。
可眼下……终究是养了个白眼狼。
令人奇怪的是老妇本人却不以为然,她眼睛里依旧迸发着满是期待的光。
大伙自然很难理解,只当她是再次受到刺激后有点精神失常。
都这样了,还指望什么?
……
此刻,老妇正聚精会神的在垃圾箱旁搜寻着废品,却不知何时在她的身后也站着一个穿着跟她一般无二的拾荒者。
那人同样戴着口罩,双手还套了双自制的粗布手套,钳子在右手,背篓在背上,大小与身形略有些不符。
只能从头发和身形大致判断,这是个女性拾荒者。
作为拾荒一职的竞争者,那人的出现,竟没有让老妇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她依旧有条不紊的翻着垃圾箱。
“大仇得报了?”
突然,老妇细声说着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话。
那人没有吭声,片刻之后才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老妇将伸进垃圾箱里的右手猛地拿了出来,而后拉着背篓继续往前走,没有再理会那人。
那人在原地滞留了半分钟,之后将钳子伸进垃圾箱内。
下一刻,只见她从垃圾箱里夹起一个变了形的塑料瓶子。
她的头从一侧略微偏了一下,钳子随手后仰,在靠近背篓边缘的同时钳嘴瞬间松开,塑料瓶利落的掉入背篓。
那动作,娴熟自然,一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拾荒者。
这瓶子显然是老妇留给她的,也是老妇亲手捏扁的。
很多年以前,老妇就是这么做的,如今,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那人没有再驻足,而是随老妇的步子跟了上去。
刚跟上,那人便开口,同样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细微声音。
“老师。”
听声音,是个性格偏冷的少女。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别叫我“老师”。”
老妇低声呵斥道,随即又开口:
“我收养你,是为了让你挣钱养我,我培养你,是为了让你帮我报仇,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不存在感情,你也不能对任何人有感情。”
“老师……”
“住嘴。”
少女停顿了片刻,这才说道:
“纤云,我只对你一人有……”
老妇叫龙纤云,出事前的身份,高贵得吓人。
不过那身份的主人,早就在出事后就被外界公认为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