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没再言语,看着高文斌并不算客气的神情,一前一后地先行下楼。
打击会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也会让一个人彻底颓靡,眼前失去独生子的高太太形同疯妇,高文斌想为她留些面子也是常人所为。
高文斌料理地很快,就如同他开门时打电话一样,哪怕是下楼之前,他还没忘记重新给卧室上锁。
纪临冷冷的目光在高文斌身上梭巡一阵:“高先生,高呈雅是第一次去和别人飙车吗?”
“不是,零零散散换了三辆车,得有一,两年的时间。”
纪临又问:“那他平时和哪些人玩?车辆的维修和保养又在哪做?”
“不知道,公司的事情很忙,他的那些事情,我一概不过问。”
“让他好好学习,他不听,让他和别人一样出国留学,他也不去。整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着,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当初那次还不如直接打断他的腿。”
高文斌说着摇摇头,“起码还……。”
他欲言又止地深深叹气,“家门不幸。”
“高先生,你说当初那次是指什么?”纪临敏锐地追问。
高文斌默了默,像是不大愿意回忆似的揉揉太阳穴,“他飙车,偷拿家里的钱去赌。”
“我发现之后他什么都不肯说,气得我踢了他好几脚,后来是我太太拼命护着这事才不了了之。”
一问一答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行云流水。
高文斌拱手坐在沙发上,脸埋得很低。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现代人工智能产物,哪怕是刚才在楼上表现出过那么一点点属于人类的情绪,转眼之间也已经被他自己抹得干干净净。
纪临连绵不断的疑问一停下来,屋里便静到只剩下属于生物的呼吸声。
长久的沉默令人莫名压抑,言梦晗疑惑地看向纪临,于此同时,纪临拨拨自己额前的碎发,貌若无意地问道:“高先生,能冒昧问问高太太究竟患了什么病吗?”
他说着对高文斌微微一笑:“我有朋友在国外,他好像认识几个有名的私人医生,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高文斌一滞,像是在刻意隐藏情绪那样把脸埋进手心。
“不用麻烦,谢谢。”
纪临继续道:“钱没有关系,不用实时到位,毕竟高太太的病更要紧。”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说了不需要。”高文斌疾言厉色地脱口而出。
明显的情绪变化波及到了屋里的每一个人,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高文斌仿佛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重新做下几个深呼吸:“抱歉,我觉得这和呈雅的事故没有关系,而且这是我们家的私事,我认为我有权利拒绝回答。”
纪临脸上神情自若:“那我们打扰了。”
“支队会尽快调查清楚事故经过,出具事故责任认定书。”
“高先生,请节哀顺变。”
高文斌点点头,没有再多的表示,回过身接通电话,继续谈论着公司资金账面的问题。
言梦晗和纪临两个人也就此告辞,顺着进门的残败月季小路重新出门。临走之前,言梦晗还是忍不住朝高家宅子回望一眼,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纪临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我觉得这是个突破口。”
“高文斌在我们谈论到高太太的时候,情绪很激动,明显是想掩盖什么。”
“可惜越是故意淡然,越容易露出马脚。”
言梦晗点点头:“高家的这些事虽然看着和事故没关系,但是我觉得各种情况最后总是能和这里扯上关系。”
“我觉得咱们绕不开这一块,就像你说的,现在他们还有嫌疑,非得搞清楚才行。”
纪临信手抬胳膊看看时间:“走,先回支队。”
“等这两天看车检结果,要是高呈雅的车被动过手脚,那就整理证据直接移交刑侦。”
痕检和尸检早晨送过来的报告成摞,回归办公室的言梦晗看到下班才看得七七八八。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纪临像灰姑娘似的跟她匆匆打招呼准时退场。
“你随意,看完把报告收拾在我桌子上就行。”
言梦晗告别的话音还没出口,纪临已经不见了身影。
言梦晗只好接着看完报告的最后几行,索性把纪临桌上乱堆的报告一口气归置整齐,连带压在最下面的台历也重新放好。
然而台历刚刚拿起来,里面就骤然掉出个小东西,在地上滚了两三圈最后才撞到墙角停下“想出去看看”的脚步。
言梦晗连忙伸手去捡,却在看清指尖前面那物件的时候怔愣了一下。
那是个螺丝环。
一个她很眼熟的螺丝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