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明日……”
裴南秧目光微闪,立时截口说道:“自从我受伤后,大哥曾回府看过我一两次,可每回还没说上几句话,便会有纩骑营的人来寻他议事,就连晚上都宿在营中。是以,纩骑营的都统定是由他来接任,只不过陛下尚未颁布明旨罢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大哥接任都统又有什么不好?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元祥,如果你现在带我去纩骑营,我自会当着大哥的面把其中道理说给你听,”裴南秧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半是急切半是恳求:“你只需回答我,到底能不能帮这个忙?”
元祥被她问得一滞,目光微闪,沉吟片刻,竟是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裴南秧眉头紧蹙,她知道,自己着实是为难元祥了。大宁自建朝以来,一直都有着女子不得进入兵营的规矩,倘若自己稍有不慎,被人发现了身份,元祥的罪责必然不小,再加上他和陆尚书公子的事情还未过去多久,只怕到时候,他要承受的就不仅仅是武定侯爷的雷霆之怒了。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办法。
记得十几天前,当她睁开眼睛重新回到这个世上的那刻,她便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一个至亲之人离开自己,她也绝不能像上一世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父兄、姜昀、大娘一个接一个地成为各方势力斗争的牺牲品,看着自己无知无觉地落入右相韩昭与惠王姜忱布置的陷阱。
然而,当她发现自己重生的日子和大哥出征的时间竟然只相隔一个多月的时候,她几乎陷入了绝望。她也曾崩溃无助地失声痛哭,怨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但哭过之后,她清楚地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允许她悲戚难过抑或是自怨自艾。
既然上天给了这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哪怕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死局,她也得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眼下,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北周大军压境的消息传来之前,让大哥裴若承回到与长平相距甚远的义阳,回到父亲的身边,避开这一场莫须有的飞来横祸。只有这样,大哥才不会被派往长平,才不会背上督军不利、保护皇子不周的罪名,那些居心叵测的朝臣也就失去了栽赃陷害裴家的契机。因此,这纩骑营都统的位置裴若承是万万做不得的,于他,只有尽快离开陈掖回到西北驻地,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但是,打从自己受伤后,裴若承似乎每天都有无穷无尽的事务要处理,夜夜宿在纩骑营中不说,就连回府探望她的时候,都会有兵士前来禀报军务,没有一次可以停留超过半柱香的时间。她若是想找机会说服大哥,便只能去纩骑营找他。而武定侯爷作为纩骑营的前都统,给自己的儿子在营中谋了个郎将的官职,所以,由元祥带自己进去,显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元祥这条路似乎已经走不通了。
裴南秧强压下心中的无望和悲楚,站起身来,苦笑道:“想来我的要求也确实有些不讲情理,你就当我刚刚是在胡闹,不用放在心上。”
“小秧,”就在她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元祥忽然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其实,之前我只是在想,这一回要是被发现了,我爹大概会给我多少下板子,好让自己有个准备。”
裴南秧有些发愣地看着元祥,轻声道:“你这是同意了?你就不怕……”
“怕什么,”元祥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道:“我想了想,有生之年如果不多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我‘京城第一混世魔王’的称号岂不是要被别人抢了去?”
“元祥,”裴南秧嘴唇动了动,似乎有满腹的感谢要说,却终究只化作一句:“真的……谢谢你。”
“哎呀,别学着霍彦那小子净说些叽叽歪歪、虚头巴脑的话,”元祥状似毫不在意地摆手说道,但脸上却写满了高兴得意之色,他扯开嗓门,对着外面一声大吼:“大祥,快去给我备一辆马车!”
“你什么时候坐起马车来了?”
元祥哈哈一笑,大咧咧地道:“上次田猎的时候,我趁着宁远郡守和我爹叙旧的功夫,偷了他的千里马出去,结果你一骑就出了事,我爹说了,三个月内不准骑马出门,否则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闻言,裴南秧瞠目结舌地扶额说道:“原来,那匹马是你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