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帝好大喜功,割地求和这种颜面丧尽的事他当然不会答应,”褚桓眸光沉沉,犹如一潭寒冽的秋水:“这不过是一个用来与他们谈判的筹码罢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两国边境互市和宁国进贡的岁币。”
“宁国的岁币?”苏翊眉峰微蹙,有些迟疑地说道:“自古以来,只有战败之国才会进贡岁币,宁国又怎会为了一纸盟约……”
“若是我说昨日夜间,成汉与宁国的守军在边境起了冲突,双方各有死伤,其中不幸殒命的还有成汉武威侯顾韬的小儿子,苏大人觉得岁币之事可还为难?”
“宁国刚经历过两场大战,兵力耗损严重,如今依旧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困局,怎么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成汉起了冲突?”苏翊满面疑惑,思忖了片刻后猛地抬首问道:“昨日夜间发生的事,为何侯爷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我少时四处行商,与成汉那位长信王有些交情,”褚桓的眼中划过一道狡黠之色,轻描淡写地说道:“从江原城回来的路上,我便修书给他,让他在几日后寻个可以对宁国出兵的由头。若是他愿意配合,宁国那边得来的岁币我分他三成。昨日午后,他回信说了夜间的计划,还嘱咐我万万不可爽约。”
苏翊听罢,看向面前从容而立的男人,不无感慨地说道:“宁国如今东、西两面受敌,必会不惜代价与我北周结盟,以求消除边境隐患。侯爷此举,当真是铺谋定计,算无遗策。只是不知,侯爷希望我向宁国讨要多少岁币?”
“自是多多益善,”褚桓幽幽而笑,薄唇轻扬:“苏大人能说惯道,才辩无双,想必不会让众人失望。”
“侯爷谬赞了,”苏翊俯身拱手,目光坚定明澈:“至于先前说的边境通商一事,我也必会尽力促成。”
“苏大人,边境通商这件事恐怕不容有失。我北周之地不适农耕,早年通过出售马匹、珠玉、药材等货物从宁国那边换取了大量粮食和银钱,足以用于供给边关将士的军需。”
“七年前宁周之战后边境榷场关闭,我们每年都需舍近求远,向成汉购买粮草运往西线,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褚桓面容沉静,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还有符州、营台、南瞻三郡的旧地百姓,只有早日互市往来,让他们多些昔时羁绊,待到我军收复失地之时,才能让他们少几分战火流离之苦,多几分故国归乡之盼。”
苏翊静静听着褚桓的话,向来孤傲的面孔之上竟浮现出了一丝细微的触动。
他看着天光云色之下男人履霜踏雪的身影,心头竟然涌上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若是他日褚桓得以登临天下,一定会是个文治武功、经国济世的好皇帝。
思及此处,苏翊慌忙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后垂袖揖礼,目色灼然,一字一句地说道:“苏翊定不负侯爷所托。”
“既是如此,子尧便提前祝苏大人此行旗开得胜、水到渠成,”褚桓曲身拱手,还了一礼,淡声说道:“我这就进宫与陛下敲定出使宁国的官员名单,择日从郢都启程。”
苏翊点点头,侧身让出脚下石径,朝着褚桓说道:“我送侯爷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