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可是在说林钊公子?”少年瞥了一眼褚桓的面色,静静答道:“他是我的堂兄。”
“什么?!堂兄?!那你的父亲岂不是当年的夔陵城守林晟?”苏翊满面愕然,不可置信地问道:“当年夔陵被屠城,林大人全家殉城而亡,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夔陵城破之前,侯爷受父亲所托,将我带去了北疆,”少年的面色平静得几近僵硬,无波无绪地说道:“所以我才侥幸活到了今日。”
纵然不想提及他人的伤心往事,可苏翊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忍不住向褚桓问道:“既然侯爷知道他还活着,那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告诉过廷尉大人?”
“年节未过的时候,我已经去廷尉府拜见过爷爷了,”少年截住话头,语气平淡地说道:“至于从前的事情,是我求侯爷不要告诉任何人的。”
苏翊不解地扬了扬眉,刚想再问,就被谢舒湄拉住了衣角,摇头劝道:“这是别人的私事,又何须你我过问。只要人还活在世上,便已经足够了。”
听见谢舒湄的话,苏翊沉默了须臾,而后抬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轸,轸星的轸。若是苏大人愿意,唤我阿轸便好。”
阿轸……当这个熟悉的名字和这张熟悉的面孔再一次出现于苏南秧的眼前,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几乎在瞬间浮现于她的脑海——长平城中杨熙哥哥的家信,自己被刺杀那日如音说过的话语,还有前世津安渡口旁,阿轸的那句“不知道郢都这些年变成了什么模样”,终于在这一刻串联成了曲折的隐线。
她几乎可以肯定,林轸的七年蛰伏,就是为了让褚桓在最后关头赢得林轩的支持,获得这颗连太后都始料未及的棋子,从而出其不意地扭转朝局的走向。
思及此处,她猛地抬头看向褚桓,却见他风姿卓然、平和闲逸,在满园梅花的掩映之下,竟让人生出一种不染悲喜、人比花清的错觉。
“侯爷,我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庄中的事务,”林轸眉梢微动,清澈的眸子中掠过一道极淡的光芒,白净的面孔上依旧漾着那副涉世未深的模样:“我还让厨房那边备了些太阳糕和国山茶,各位贵人旅途劳顿,不如闲坐小憩片刻,再去山间观赏那株别角晚水。”
褚桓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颇不经意地问道:“书房那边可曾整理过?”
“我已将书册分门别类地放置妥当,”林轸扬起脸,恭恭敬敬地答道:“眼下外间的书架上都是些坊间话本和经史策论,若是侯爷有什么其他想看的,我立刻让人给您送来。”
“林公子是这间宅院的管事?”听到褚桓与林轸的对话,苏翊望了一眼梅花深处的庭院,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来郢都时间不长,又不会什么谋生的本领,”林轸目光明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要多亏侯爷赏了我这个管院的差事。”
说罢,他吩咐身边的小厮去马车上搬运行李,自己则上前一步,朝着花林间的小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