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少女怔愣无助的双眼，褚浔并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语，他向她伸出手，压低声音唤道：“锦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在一瞬间击碎了苏南秧全部的旖旎和愁绪，她的心骤然静了下来，那些在脑海中漫卷翻腾的过往也逐渐化作了晕开回忆的底色，斑驳成烟云极目的风月落尘。毕竟，镇西将军府中那个爱笑爱闹的少女早已在辗转别离的笙箫中消亡殆尽，今时今日，作为锦安郡主的她和作为宁国宸王的姜昀纵使相见咫尺，也应该是一场重逢不识、然后再见无期的凉风过耳与红尘望尽。

她深吸了口气，将手缓缓放入褚浔的掌心，展眉凝眸，扬起一抹粲然如星的笑容，柔声说道：“子尧，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纵然知道少女不过是在逢场作戏，褚浔还是在不经意间恍了神，因为这一刻，他在少女的眼中看见了微光、看见了春雨，也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自己。

他的手微微一紧，牵着少女走到姜昀的面前，轻轻浅浅地笑开：“阿槿，还不快些见过宁国的宸王殿下。”

苏南秧心中骤然一波，面上却是神色未变。她抽出手，盈盈下拜，低眉垂目地压着嗓子说道：“见过宸王殿下。”

姜昀定定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双手攥得死紧，他的心叫嚣着、挣扎着想去摘掉少女脸上的面纱，想唤一声那个熟悉的名字，想看一看曾经属于自己的明媚笑意。然而，少女一句疏淡有礼的问候却将他的期许撕得粉碎，他忍不住望进那双极其相似的眼眸，却在一片淡漠寂然中败下阵来。

他无意识地将手指握拢，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几次开合，却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宸王殿下，这是我的夫人苏槿，”褚浔将苏南秧扶起，一双好看的眸子宛若春日暖阳般温煦动人：“就是她在溱河边将我救起，看护我、照顾我，才让我有幸活到了今日。”

苏南秧的心中早已一片慌乱，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姜昀的神色，只好低着头，拉了拉褚浔的衣角，希望他尽快结束这场令她难以招架的相遇。

谁知这个举动落在姜昀眼中，却是刺目般的残忍。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从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的悸动中清醒过来——他的小秧绝不会这样，绝不会这样乖巧温顺地站在别人的身后，祈求别人的庇护。眼前的这个人，哪怕再像，也终究不是她。逝去的东西、错过的年华，早已在离合悲喜中凋落散尽，幻化成无法触及的前尘遗恨。

姜昀凄然一笑，强压着心头一阵阵刺骨的疼痛，缓缓说道：“秦公子和夫人当真是……鹣蝶情深，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也不在此处叨扰了。”

说罢，他拱手揖礼，飞快地转过身，逃也似得越过驿馆的高墙，消失在了枯木掩映的一片萧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