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明目张胆的嫌弃,我过耳不闻。嘻嘻一笑,挽过他的手臂,用娇滴滴温柔似水的声音道:“哥哥,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孙悟空皱眉,尚无明确态度,嗔怪道:“顾倾城,你的事可不可以一次办完?” “不好意思,中间出现了点失误。别生气,别生气。”见他神情惰怠,不很友好,我立马放低姿态,谄媚地奉上笑脸,“要不这样,哥哥,我请你吃饭,我们找地儿坐下来慢慢谈,你意下如何?” 就此,经过我坚持不懈的感化与连夸带哄的手段,孙悟空终于点头,愿意和我相携出宫。 到了家热闹的茶馆,雅座内宾客已满,一时半会儿没有空余,我们只好将就在楼下一个靠窗的位子。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叫卖声不绝于耳。所谓大隐隐于市,我与他就这样对坐桌前,感受同一缕清风,同一道阳光,无人认得我们,我们也不必受诸多约束,如此良辰,难能惬意。 孙悟空化为行忌模样,清风舒朗。本意为避开旁人眼光,哪料适得其反,争先恐后引来了大批关注。 惊鸿一瞥,就有窗外的姑娘酥了骨头。 他大大方方,对陌生的眼光毫不在意,一入座,慵懒地翘起二郎腿,一举一动率性而为,同他谪仙般的气质……格格不入。 点了几样素食,孙悟空一口没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漫不经心道:“什么事,说吧。” 我含笑为他添了杯茶,保持着乖巧可人的样子:“呵呵,还是找人的事。” 孙悟空猜到七八分,无奈望向窗外,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再投回我身上,忍着耐心问:“几个人,什么人,做什么的?” 我即添油加醋的说了,全程温柔,将晴午的经历细细道与他听,大悲大叹,又歌颂齐天大圣的美名,使劲浑身解数恭维他。 告知完晴午的事,他摇摇头:“你大不必如此。” 我不知他所指为何,但见孙悟空端正了身躯,字正腔圆命令我道:“人可以找,但是找到她后,顾倾城,麻烦你收收心,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职责,好吗?” 我欣然无比,“嗯嗯嗯”点头,囫囵听下去,其实只要他同意,什么附加条件并不重要。暗自欢呼着,为他加了一筷子菜:“我晓得,哥哥放心。” 他臭着脸瞄我,终于举箸。忽而一顿,身形未动,眼睫霍然抬起,警惕望向我身后。 我好奇:“怎么了?”边说着,循他目光方向看去,人影交错间,一个熟悉的面庞赫然出现,黑鹰。 大概只是一瞬,所有欢快的气息归于沉稳,热闹非凡的茶馆里寂寥无声。与黑鹰四目相对,他一如往常的镇定,眼神锋利,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全身上下写了四个字:生人勿近。 彼此颔首示意后,黑鹰巡视一圈店内环境,走去一个较远的位置,以侧身对着我们。 我缓缓回头,手指不知何时已生冷僵硬,什么乖巧温柔,通通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深藏已久的心事蜿蜒浮出,像恶魔的爪,露出狰狞本色。 孙悟空注意到我的变化,一只胳膊搭在桌上,须臾,试探性问:“他来作甚?” 被他一句话惊醒,我缄口不言,飞速看他一眼,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端起茶杯,微呷一口:“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紧张什么。”孙悟空神情严肃,一双桃花眼中翻起波澜。 “哥哥,你要喝酒吗?”我展颜抬头,嬉皮笑脸,强行转移了话题。 孙悟空无言相对,将筷子不悦地搭在盘边,黑着脸站起,下衣摆一拂,抢过我的茶杯扔在桌上,我视若无睹,收回笑容,不理他也不问他。彼此沉默片刻,孙悟空深吸口气,努力的忍着什么,忽靠近我,不说话,拉过胳膊就要往出走。 店内小二见了,以为我两人想吃霸王餐,匆忙高呼一声“客官”,一路小跑过来。 我手忙脚乱飞过去一锭碎银子,正落入小二怀中,他安定了心,眉开眼笑的呼一声:“客官慢走,再来啊~”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我走的并不慢,简直是健步如飞,孙悟空迸发的蛮横使我有些招架不住。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他将我的手腕又攥的极紧,唯恐一不小心,我就逃之夭夭。 我知道,他一定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东西,才会突然变得焦躁不安。我揣测不到他的心思,只能任其牵引。 走出茶馆百米开外,他依然没有松手的迹象。我皱着眉头,耐住性子问他:“哥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骤然停下,幸好我反应迅速,才没有鲁莽撞上去。他生气的不得了,甚至不愿回头看我:“明明有事情,为什么瞒着俺?” 我呆住。 “俺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孙悟空闷头一棒,如泰山崩塌。“有什么话,是你不能说的?” 我心里一凉,不合时宜的明悟了一个字:命。洋洋洒洒的尘世纷扰揭开扉页后,横冲直撞涌入方寸灵台,千丝万缕,万缕千丝,束缚的你喘不过气来。 鼻子一酸,眼泪汹涌而至,又被狠狠忍在眼眶。垂首,努力给自己一个笑容,自身后圈住他的腰,对旁人的目光不管不顾,不抱任何希望地澄清道:“哥哥,我对你从来是坦诚相待,无半点隐瞒,你怎就不能信我呢?” “可俺方才,有种极不好的感觉。”他犹豫不决,说了一半,突然没声,只剩下气息了。 “哥哥?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将话题重新转移到他身上,解脱之余,满怀贪恋不舍。 孙悟空转身,下定决心:“你随俺去暴纱亭见师父,咱们一起取经去。” 又紧紧拽着我,雷厉风行:“走,一起取经去。” 我如临大敌,立刻拒绝:“哥哥,不行。”说罢后退,想离他远些,可他的手还未松开,我走不了太远。 挣扎旋磨着,如同做一场搏斗。 “俺是在命令你。”他猛将我拉回,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想取经了!”彼此近在咫尺,看着他明亮且深邃的金色眸子,心里的防线被层层攻破,声泪俱下,抓紧他衣袖,哽咽道:“哥哥,我要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