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先前那场意外事件后,时至将近正午,褚先生授课毕,便走出了学堂。 苏姒卿一直憋着一肚子气,虽然作业未交的事情尘埃未定,别的姑娘并不敢多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自己,但苏姒卿依旧如坐针毡。现见先生终于离开,她起身便走向苏锦卿和苏悦卿二人的位子,质问:“你二人为何要窃走我的作业?” 苏阮卿一脸担忧地跟在苏姒卿身后,轻扯了扯苏姒卿的衣袖,生怕几人在学堂内起了冲突。她不希望旁人看姑娘们的笑话,尤其是对她的二姐。 方才扯谎的碧袖立于苏姒卿对面,只静静地不说话。 “窃?”苏悦卿坐着反问,眉梢高高扬起,神态逼真得颇像那么回事,“姒姐儿自个未交作业,赖在我和姐姐身上做甚?” “有空推脱过失,不如想着如何亡羊补牢,免得丢人再丢得大发了。”苏姒卿还未来得及答话,苏锦卿便摆出安国公府大姑娘的气势,沉声训斥道。 这话听得苏姒卿心中那叫一个生气,她明媚的面容上冷笑连连:“二位今日这话既已说出口,就别想收回了。只是人在做天在看,希望你们日后别被打得脸疼。” 随即苏姒卿也没继续做无谓的争辩,她目光扫了一眼沉稳淡定的碧袖,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拿这名丫鬟如何,便转身牵着三妹苏阮卿的小手,憋着一股气离开了学堂。 苏悦卿在她走后,鼻尖不屑地冷哼一声。 …… “明玉明秀,你们可有什么法子?” 扶风院内,苏姒卿在书案前斜支着下颔,向两个最亲近的丫鬟讨教。只见她微蹙着秀眉,食指不耐地轻敲桌案,显然这心里是极生气的。 明秀一脸苦恼,鼓起了小脸上的腮帮子:“这……姑娘,您作业在那二人手中,她们死不承认,咱们也不好强逼着拿过来呀。” 苏姒卿闻言咬了咬牙:“是这个理没错,可我真恨不得带人搜苏锦卿二人的院子!” 明玉则在一旁柔声劝慰道:“姑娘息怒。” 苏姒卿勉强忍了忍愠色,她抬起一对桃花眼,望向自己最信任的丫鬟明玉:“明玉姐姐可有什么法子?” 明玉其实也没什么好主意,她顿了顿,方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若是姑娘去向大房服个软,毕竟有这血浓于水的关系在,想来从今往后,大房也不会多事了……” “不行不行!”苏姒卿摆了摆手,想起前世与大房的恩怨,突然记起苏铭山回府之日就在近期,一时间她心神稍定,想着坚实的靠山即将归来,苏姒卿似乎也不那么焦虑了,便放松下来道,“罢了,若是你们想不出法子也无妨,待爹爹回来后再说便是。” 明秀听后不由露齿一笑:“姑娘说的是,老爷自小把你捧在手心里,定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明玉也微微笑道:“方才老祖宗传话过来,未时怡园里有戏班子来,姑娘可要过去瞧瞧?” “去呗。”苏姒卿口吻颇为随意道。她知道苏铭山素来护着自己,此刻本着天塌下来都有人撑着的态度,便悠哉悠哉地应下了。 苏姒卿在未时前的一刻钟到了怡园,却发现苏锦卿和苏悦卿,还有自己三妹、林氏和大房的谭氏等人也在,一时间她因着这大房的三人出现在此,心内有几分不愉快。 可既然老祖宗给苏姒卿传了话,自然便会给林氏、苏阮卿以及其他几房的夫人和姑娘们传话。此刻苏姒卿想明白后,她忍住心内愠意不发,上前恭敬地朝众人围绕的苏老太太道:“姒姐儿见过老祖宗,二位伯母,还有娘。” 林氏笑着朝苏姒卿点点头,谭氏则高挑那对画上的眉毛,精致的面容上,神色丝毫未变。 而坐在最中间的苏老太太长着张方脸,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十分精明,她的为人处事一如这脸型,素来以公正著称。虽则苏老太太年纪大了,平日里吃斋念佛不甚管事儿,可府内也基本没什么事瞒得住她。 午前在姑娘们的学堂里发生的事儿,苏老太太自然也是知晓的。只不过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苏老太太不会给任何一个姑娘甩脸色看,眼下她眼尾细纹泛起,坐在那儿笑道:“这些虚礼都可免了,赶紧过来坐吧。” “多谢老祖宗。”苏姒卿点头笑道,虽是娇媚,不过她这一举一动间比起在辅国公府,还是多了些规矩守礼的意味。 苏姒卿受到荣老太太的宠爱,在她面前自然恣意活泼些;而对于苏老太太,因着其人所具有的这份难得公正,虽然她待小辈们十分严苛,苏姒卿的态度还是颇为恭敬的。 前世安国公府大房诬陷二房,苏老太太得知后气得病倒了三日。大老爷苏铭河素来知晓自己母亲的禀性,事发后手脚也十分之快,逼着族老们同意自己承了安国公的爵。而苏老太太从此就没给过大房好脸色看,还时不时帮衬着二房的人,譬如点头同意苏姒卿令人称羡的婚事。 毕竟那时候大房眼红不已,可没少生出截胡的念头。可他们也不想想,护国公府亲自提的亲,哪有让大房私自换了新嫁娘的道理。 此时苏姒卿方才坐到苏阮卿身旁,便听自己三妹凑过来轻声道:“姐姐,方才我问了娘,她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说待爹爹回来便是。姐姐也别太过生气,总会有法子的。” 苏姒卿轻点了头,拍拍苏阮卿的手背道:“妹妹放心,我也是跟娘一样想的。” 苏阮卿闻言安下心来,随后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台上的戏曲时,却听苏老太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老身听说,姒姐儿最近与自个的母亲妹妹,都处得不错?” 苏姒卿听后便将心神自戏中分离,乖巧地回道:“是,姒姐儿往日太过骄纵,好在如今醒悟过来,娘和妹妹也都不计前嫌,姒姐儿心内是很感激的。” 林氏听闻苏姒卿这一番发自肺腑的夸赞,心内自是欣慰不已,她多年的容忍大度,总算是没有白费。而一旁的谭氏则不然,她惊异之色溢于外表,不过也只是一瞬,并未有人注意到。 “如此便好,姒姐儿到底也懂事了。”苏老太太见苏姒卿自个儿终于想通,语中带着欣慰,随后她不知想到了何事,顺带将自己带着皱纹的手从旁边的苏悦卿怀中一把抽了出来。 苏悦卿面上有些懵,又听苏老太太夸赞起苏姒卿,心想方才老祖宗这不还好好的么,莫非是苏姒卿抢先告状,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一时间苏悦卿委屈道:“老祖宗,今早先生还问姒姐儿为何没交作业呢!” 言下之意就是苏姒卿一点儿都不懂事,不值得那番夸赞。 苏姒卿对苏悦卿这没皮没脸的告状,心中一气,也直接将话从口出道:“明明是你二人做的祟,还有脸在老祖宗面前开口!” “苏姒卿你说什么!” 苏悦卿情急之下,因着原本便有些心虚,当下扬高了音量尖声道,竟是不顾尊卑地直呼苏姒卿姓名。 苏老太太听后当即沉下了脸来,心想这二姑娘当真是个没教养的。而苏姒卿未料到苏悦卿竟敢当众如此,此时林氏微皱了眉,她没多细想,温软的声音便响起:“悦姐儿怎能如此说话?” 她身旁的谭氏却是讥笑一声,趁着近日苏铭山不在府中,无人为二房撑腰,谭氏便狡辩道:“悦姐儿天真直率,且又未唤错姒姐儿的名字,弟妹急着跳出来做什么?” 谭氏的出身比林氏要高上一截,再加上自己是长房夫人,故她说这话时底气十足。只是谭氏却没注意到两名男子在身后走来,其中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严厉地响起:“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