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晴空碧日,早起便可见是个好天气。
萧婉婷带着一众后宫嫔妃前来凤鸾宫请安,虽然皇上才刚登基,宫妃们位分未定,然而萧婉婷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这个却是无可置疑的。
于是众人便按着在王府时的位分,窈窕娉婷的进入殿内。
太后见天气晴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便由诸位太妃们陪坐,在一起话聊家常。见着萧婉婷带着众人进来了,太妃们脸上不免笑意盈盈的道:“从前自己也是嫔妃,每天需得为太后太妃们请安。真是时光不由人呀,一转眼自己就成了那太妃了,看着人家年轻一辈的进来,真真是娇艳的跟朵花儿似的。”
阮欣儿最会甜言蜜语,当下便道:“太妃您自己就是那最鲜艳的花儿了,不像我们,年轻压不起气场,不过都是不经事的浮华罢了。”
太妃忍不住笑着说道:“从前欣儿在王府时,最是温柔贤淑,如今也活泼了不少。”
阮欣儿福了福身道:“从前在王府时,没出门见过什么世面,如今到了太后跟前,得太后教诲,自然是该有点长进了不是。”
太妃点点头笑道:“我才问了一句,欣儿就这般聪明伶俐,果然还是太后教导的好啊。”
太后不可置否的颔首道:“好了,还站着干什么,都赐座吧。”
众人便按着在王府时的次序坐下,互相正在寒暄之际,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常喜进来,远远的静立在台阶上不动。
太后扬眉道:“怎么呢?”
常喜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关雎宫娘娘殁了。”
话音刚落,微微心头一颤,拿在手里的茶盏差点滑落,辛夷眼疾手快的赶忙帮她捧住。
阮欣儿坐在微微边上,当下便注意到这细节,于是便拿着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朗声道:“唉,这到底是一家人呀,才听了一句,微微妹妹便伤心了呢。”
太后也不理会,只是淡淡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常喜躬身道:“约莫是昨儿半夜,心悸而死。今儿早宫女发现送进去的膳食没人动,这才进内查看,发现时身子都僵硬了,据说走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怎么都合不上。”
微微双手颤抖,但是她不敢动,只能死死的握住自己手里的手帕,竖起浑身的寒毛,调动浑身的神经,以此来抵抗来自死亡的战栗。昨儿半夜,那就是自己走后不久,姑姑当真是大限将至,不久于人世,所以才不得不冒险叫自己去关雎宫一见,为的就是将一切叮嘱与她,然后托付于她。
一旁的一位太妃,嫌弃的拿着手帕在身前挥了挥,仿佛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前,只见她轻声道:“真是晦气,可惜了大好的日子。”
太后蓦然了好一会,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扶额,颇有些心累的说道:“罢了,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皇上刚登基,此时不宜张扬。”看了眼微微道:“正好微微也在,你姑姑过身,你也该当去关雎宫瞧瞧,表表哀思。”
微微忙扶着椅子站起身来,强忍心中酸涩与喉头的肿痛道:“关雎宫沈氏虽然是臣妾的姑姑,但是更加是大轩朝的罪人,臣妾如今已是皇家的人,那么就要时刻谨记,不能因公忘私,所以去关雎宫一事,臣妾恕难从命。”
太后长叹一口气道:“你倒是公私分明的很。也罢,如今你是新帝身边人,确实不适宜出现,那便不去了。”
微微福身道了声:“多谢太后体恤。”
太后抬手示意她坐下,微微又是福了福身,然后在辛夷的搀扶下,慢慢的坐下。
太后看着殿内众人,正色的说道:“今日是新帝登基后,你们头一回来凤鸾宫请安,哀家也正好有几句话叮嘱你们。皇上年轻,如今宫中嫔妃又只有你们几个,往后不管是人多也好,人少也罢,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要紧的事儿,别做那些个伤天害理的腌臜事儿。哀家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众人一直都见太后是慈眉善目的,很少这样严肃的叮嘱,也不敢怠慢丝毫,赶忙起身恭敬的答道:“多谢太后教诲,臣妾们谨记于心。”
微微直到踏出凤鸾宫的大门,仍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但是她不能明目张胆的难过,只能由得自己死死的将心中情绪压抑,胸腔中仿佛有一把利刃一样,一点一点的扎着她的心脏。微微鬼使神差的抬眼望去,,满园的花儿五颜六色的,正在绚烂盛开,映着那那通红的犹如秋日夕阳般的枫叶,大有一种春日重临的景象。这是微微知道,这明艳绚烂的秋色背后,是姑姑苍白人生的血色映照。
昨儿明知一别,就是永别,再无相见之可能,却没有想到,竟是来的这样快。然而这后宫中,除了自己,还有谁记得曾经那个雍容华贵,凤仪万千的皇后了。后宫中的生死,不过犹如秋日枝头飘零的落叶一般,姑姑的结局,会不会就是自己的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