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后面小书房的窗上糊的明纸又细又绵,连带着一丝萧瑟的秋风都不会吹进去,只见殿外婆娑树影映在窗栏上,仿佛一副水墨画似的。
此时皇上正在低着头批复奏折,丘贯悄无声息的在案几上奉上一盏茶,随即又替皇上研磨,低声说道:“皇上看了这么久的折子了,喝口茶歇息下吧。”
皇上头也不抬的随意“嗯”了一声。丘贯又道:“皇上,宋延之大人来了,就在殿外候着了。”
皇帝这才停笔,朗声道:“快请进来吧。”
丘贯听得皇上的语气,又知道皇帝一向待宋大人亲厚,忙恭恭敬敬的将宋延之请了进来。宋延之进门之后,老远便躬身往前,端端正正的行礼问安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微笑道:“丘贯,还不快扶宋大人起来,赐座。”
丘贯扶着宋延之起身,勤政殿其他的小太监搬来了梨花木椅过来,宋延之这才坐下。
皇帝关切道:“延之,你如今也已是三朝老臣,本该让你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但谁知先帝亲旨让你为朕辅佐。如今到了朕的面前就不必多礼了。”
宋延之谦卑的说道:“承蒙先帝器重,又得皇上恩遇,微臣却是不敢失了为人臣的礼数。往后当更加勤谨奉上,更加不敢辜负先帝临终嘱托。”
皇上颔首问道:“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进宫见朕?”
宋延之欠身说道:“皇上封德贵妃,又赐封阮玉彬为国公,加封太子少保,这是莫大的荣耀,大轩朝开朝以来,这是第二位能得此殊荣的。微臣才从德贵妃母家阮玉彬阮国公府上贺喜回来。”
皇上“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这是德贵妃的荣耀,也是阮氏一族的荣耀,连你都去恭贺去了,只怕朝中重臣都去了吧。”
宋延之不假思索的说道:“皇恩浩荡,阮府如今宾朋满座,络绎不绝。”宋延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皇上的脸色道:“本来张一鹄还跟微臣开玩笑,说是这么多人怕是要踏烂阮府的门槛,但还是阮国公英明,思虑周全又见多识广,一早就命人换了紫檀木做的门槛。”
皇上知道宋延之一直和皇后萧婉婷的族兄族父交好,一向是支持中宫的,自然看不惯德贵妃父亲的阮玉彬新贵得宠,当下便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紫檀木虽然名贵,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宋延之闻言,更是笑容可掬的说道:“微臣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今日与内务府主事的师大人闲话,师大人说这两年紫檀很是短缺,两广与南皆无所出,只有南洋小国略有所献,漂洋过海的来,所费也需万金之多呀。更难得的是阮国公府用的紫檀,入水不沉,阮国公深以为傲,约了百官同赏,微臣也是今日才大开了眼界呀。”
皇上随手拿过案几上的茶,喝了一口,随即唤过丘贯道:“朕记得,阮玉彬府上所用的紫檀……”皇上似乎在思索,又看了一眼丘贯。
丘贯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伺候在一旁的太监毕兴已经抢先答道:“回皇上的话,阮国公府上用的紫檀是前两日皇上赏的,为着事多忙乱,皇上交代了丘公公,丘公公嘱咐奴才去内务府办的。”
丘贯回神,忙拍拍脑袋道:“皇上,瞧奴才这记性,居然忘记了。”随即丘贯忙跪下道:“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并不看他,只是道:“你初入宫当差,先帝的身后留下的事情也多,忘了也是有的,起来吧。”
丘贯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谢恩,随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额头早已是冷汗涔涔,随即忙擦了擦这才继续立在一旁。
宋延之微笑道:“原来是皇上赏赐的呀,那这真是天大的恩典,合该百官同庆。”他略路沉思道:“自皇帝登基,皇后册封以来,微臣还未有机会亲自向皇后娘娘请安,心中惭愧。还盼年节百官进贺之际,可以亲自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笑着道:“那有何难,到时朕许你亲自问安便是。”
宋延之再度欠身说道:“微臣谢皇上隆恩。皇后娘娘是先帝亲赐的正妻王妃,皇后娘娘又出身名门书香,家族世代簪缨,父兄族伯皆是大轩朝的重臣。萧氏一族又是轩朝世家,为我大轩朝建功立勋。微臣敬慕娘娘仁慈宽厚,才德出众,能得皇上允诺亲自向皇后娘娘问安,乃是微臣的无上荣耀。”
皇上闻言,随即正襟危坐道:“爱卿的意思,朕明白。皇后乃是后宫之主,执掌凤印,朕自然会敬爱与她,不会因宠偏私。”
宋延之肃穆道:“臣听闻西洲常有宠妃凌驾于正室嫡妻之上,惑乱后宫导致风纪荡然无存,还因此影响前朝安。皇上能恩宠分明,微臣欣慰之至。”宋延之看了皇上案几上面厚厚的依他奏折,关切的说道:“先帝在世时,也是勤于朝政,每日需得批复奏折不下八个时辰。如今皇上深的先帝之风,朝政虽要紧,但还是圣体安康为重,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切勿过度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