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茬?索性转开了话题,“绢儿,少喝点酒,别一会儿醉了。” 何绢沉浸在悲愤之中,仿佛没听到她说话。 赵小明又说:“绢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带过去的那位黑金刚到底是何方神圣吗?” 这话果然勾起了何绢的好奇欲,仰着微醺的面孔问:“对呀,老大,我正想问你呢,那孔武有力的大汉到底是谁呀?太酷了。” 赵小明说:“一个卖切糕的假新疆人。”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从来不认识,我花300块钱从大街上雇来的。” 何绢一听这话,顿时目瞪口呆,她倒是看到她付给他钱了,却压根儿没想到那钱居然是片酬?三百块的片酬居然能请来那么尽职尽责的演员,老大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 再一想到她那么煞费苦心都是为了自己,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嘴一咧,终于“哇哇”大哭起来。“小明,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一定要谢谢你。”说着,扬手招服务员过来,又追加了三个菜,十瓶啤酒。 赵小明怕她喝醉后不好托运,赶紧制止:“绢儿,酒伤身,别再喝了。你要相信我,事情已经过去了,吃完饭回去蒙头睡上一觉,保证什么烦心事都消失了。” 何绢却孩子似的撇着嘴,满脸凄楚地说:“老大,你不要拦我,今晚,我想要一醉方休。” 赵小明暗自叹息,感情真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反噬,伤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譬如一向乖巧而又温顺的何绢,此刻都已经性情大变,俨然是一位嗜酒如命的老酒鬼了。 但赵小明却不忍再拦她了。毕竟,痛苦在心里积压的太久,就会变成无药可救的毒瘤,与其等着她毒发身亡,还不如让她趁这个机会宣泄出来呢。 何绢自斟自饮的越喝越起劲,喝到后来,她把堵在心窝里的话都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小明,你说我长的也不差吧?怎么南无就死活看不上我呢?” “小明,你说我怎么就没有那个福气,像安小米一样被一个财大气粗的大老板包养呢?” “小明,你说我的两个弟弟大学都已经毕业了,怎么找工作还得要我花钱打点呀?我真的好累……,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十瓶啤酒见底后,何绢终于闭上了嘴巴,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货倒是酣畅淋漓地发泄痛快了,可看着醉成一堆烂泥的她,赵小明却傻眼了。把她带回宿舍吧,怕没人照顾再有个什么闪失。把她带回自己的出租房吧,又怕她职业病犯起来再抓着杨军做起了交易。 唯今之计,也只能麻烦安小米了。 她给安小米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叽里呱啦地先自说了一通。“姐,绢儿喝醉了,我们没地方可去了,你来接我们,今晚,我们就去你那儿借宿了,好歹也是你的员工吧,别太绝情了。” 安小米冷笑:“狗屁员工,小明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把她撵走了……。” 赵小明腆着脸,继续说: “那就好人做到底,过来接接我们吧。” 安小米自然不太情愿,但拗不过赵小明的软磨硬泡,终究还是开车过来,把她们带回了小洋楼。 这是赵小明第一次来到安小米的小洋楼,独门独院,环境清幽,目测这一套房子最低也得价值上千万。由此可见,被人包养,果然是一份很有前途的事业,怪不得何绢那么羡慕呢。 两个人把不省人事的何绢抬到了一楼的卧室,安小米闻着她身上的酒臭味,嫌弃地骂:“脏死了,比猪都要脏。” 说完,便捏着鼻子出去了。 赵小明匆忙跑向洗手间,湿了毛巾,帮何绢擦了脸,手,脱了鞋子,衣服,盖上了薄毯子……,折腾了半天,总算把她安置妥当。 此时再看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整了。 她这才猛然想起,从下午四点钟请假到现在,她手机关机,音讯全无,估计此刻的杨军已经是一头团团乱转的,暴怒的狮子了。 一转眼看到安小米的手机正放在茶几上,便毫不犹豫地拿起来,拨通了杨军的电话,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电话刚一接通,杨军那裹着火焰的声音便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喂,谁呀?” 赵小明故作镇定地说:“杨军,是我呀。” 对方一下子沉默了。 但赵小明却闻到了一股糊味儿,她怀疑电话线已经被杨军努力隐忍的怒火给烤焦了。 但她却佯装不知,用淡定的语气说:“累死我了,我表姐生病了,我一直在照顾她,直到现在还在医院呢,哦,对了,那会儿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要接,手机却没电关机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充电呢,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电话那头仍然在沉默。 赵小明硬着头皮,继续解释:“这是我表姐的电话,我怕你担心,所以才给你打了个电话,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杨军终于从牙齿缝里绷出了几句话:“好,你真好,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你知道吗?再晚一分钟,老子就想报警了。” 赵小明顿觉鼻子一酸。活了二十三岁,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紧张她,关心她。感动之余,她也想过给他坦诚相待,可是,如果杨军知道自己的表姐和发小从事的都是这种职业,又会怎么想自己呢? 不,不,好不容易收获了一份阳光而又健康的感情,她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吸了吸鼻子,深情地说:“杨军,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会给你汇报的。” 杨军见她认罪的态度良好,语气便缓和了下来。“你在哪家医院?我去接你。” “不了,我表姐暂时还离不开人,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杨军说:“哦,那好吧,你自己也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她刚松了口气,却冷不丁地发现安小米的一张脸已经贴到了她的面孔上,她赶紧退后几步,皱眉说:“姐,干什么呢?想吓死人吗?” 安小米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不许转换话题,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赵小明坦然点头:“是。” 安小米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说:“谁允许你用我的手机了?我的电话号码可是非常私密的,能随便泄漏吗?再说了,我招谁惹谁了?明明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却硬是被你说成了病秧子了。知道你这叫什么?叫恶意诅咒?” “行了,别矫情了,人家可是阳光男孩,你以为像南无一样不务正业,专往你们这帮妖精堆里钻呀?” “得了吧,打工者的恋爱更跟吃快餐似的,我看呀,也未必有我们的风花雪月来的长久。” 赵小明“呸呸”两声,说:“乌鸦嘴,你就不能盼着我好。” 相互间贫了一会嘴后,安小米颇有小资情调地冲了两杯奶茶,和赵小明面对面坐在凉风习习,星光点点的露天阳台上。 赵小明也不兜圈子,直接说:“姐,绢儿其实是个特别善良,也特别可怜的女孩,你……。” “少给我来这套。”安小米打断她的话,横眉竖眼地说:“离乡背井出来混的女孩,又有哪个不可怜?你看我现在住洋楼开小车,貌似很风光,但我告诉你,姐要是揭开伤疤,流出的献血都能淹死你。” “太夸张了吧,我虽然没有你那么见多识广,但还不至于晕血吧。说来听听,我也很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出来打工了?离开家的这么几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安小米点燃了一根香烟,悠然地吞出了一口云雾,斜睨着赵小明说:“想听实话?” “当然。” “不后悔?” “不后悔。” “好。” * * * 十六岁那年,寄居在赵家的安小米出落的越发妩媚动人,艳光四射,不管是学校里的那帮愣头青,还是十里八村的青壮年,提起她没有不流口水的。比她大两岁的赵大明守着这枚能把人闪瞎眼的雪莲花,又怎能不妄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是,一天晚上,他把贼心付诸行动,趁着赵小明不在家,撬开安小米的房门,摸到床榻边,纵身扑了上去。 安小米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泰山压顶,顿时清醒了过来。当即又是大喊救命又是手脚并用地,开始和身上的禽兽进行全力搏斗。赵大明正当壮年,虎虎生威,力大无比,安小米一个柔弱小姑娘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一番搏斗下来,安小米喉咙哑了,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眼看清白之身就要被赵大明玷污了,一转眼,却清清楚楚地看到赵水旺站在灯光昏暗的堂屋门口,正静静地默许着儿子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