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附近的小岛上,金城一生站在欧日式别墅里,看着窗外的朝阳沉思,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金城さま(sama),Sophiaさまは目が覚めた。”(金城大人,sophia大人醒了) 金城走出房间像拐角的房间去,“在我身边,说中文。”口气冰冷。 身后女侍从,连忙改口,“先生,去中国的行程已经安排好。” 金城点点头。他站在房间外轻轻敲门。 “Sophia?我可以进来么?” “一生哥哥,进来吧。”金城推门而入,床上靠坐的女孩儿笑容甜美。他坐在床边摸摸女孩儿的头顶。 “晚上休息的好么?身子还有不舒服么?” Sophia嘟着嘴撒娇,“我早都好了,整天躺着真的很闷。” 金城宠溺的笑笑,“你要乖,吃了午餐我带你出海。” 女孩儿连忙点头。 “先生,伊藤先生在会客室等您。” 金城起身,“你乖乖躺着,哥哥先去忙,下午陪我们的小公主出去散心。” 说罢,他转身出去。楼下会客室里,几人向进来的金城谦卑鞠躬,方才的柔软神色,已经被严肃冰冷替代。 拓也掩好门,笔挺站在外面,抬头就看到Sophia蹑手蹑脚的下楼来。 她看到拓也,连忙在唇部比“1”字,狡黠的眨眨眼。 拓也无声笑笑,无奈的摇摇脑袋,他示意下属在会客室门外候着,自己跟着她出了门厅。 Sophia穿上鞋子,轻快的朝花园跑去。 “Sophia sama,请小心一点。”拓也跟在身后,紧张开口。 Sophia转身,对寸步不离的他,灿烂笑开,“拓也,你不要那么担心,我只是去晒晒太阳。” 明媚晨光中,面前披着松软长发的素颜女孩儿,被白色棉纱裙,装扮的仙子一般。 金城站在窗边,看到熟悉的白裙出现在花园拐角,后面跟着拓也。 他背对身后的人听他们汇报,嘴角流露出宠溺的弧度。 黑色眼眸流淌着不知名的情愫,片刻,随着裙角消失,他的眼底逐渐冰冷。 白色裙角随着轻快步伐跃动在碎石小径,她穿过沿路排列的鲜红鸟居。 不紧不慢的浇水清理,跑到殿前塞了500日元,摇铃拜礼,希望kami sama实现她的愿望。 她再次穿过鸟居返回,拓也已经等在入口,她蹦跳的拐向道路另一边的花园。 她停在花园人工池边的草坪,准备躺下。 拓也连忙脱了西装外套,垫在草地上,“Sophia sama,不要呆太久,免得又感冒。” 她咯咯笑着,“没关系啦。伊藤一来,要到中午才走呢。今天天气很好,哪那么容易感冒。” 她望着远处的风景,笑意逐渐变淡。 时不时,微风吹起她的金棕发梢,池中金鱼换气,吐出透明泡泡,炸裂在金色光线里, Sophia盯着,水中颜色绚丽的鱼儿。 “呐,拓也,金鱼的记忆只有三秒,我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身后站着的男人没回应,她继续呢喃,“我小时候也喜欢这里么?” 拓也眸子暗了暗,流露出一丝疼惜,“是的,您从小最爱在这里玩。所以金城sama一直重金维护这个花园。” Sophia今年28岁,她的记忆,生硬卡在三年前樱花烂漫时。 那个被粉色花瓣妆点的梦幻世界,是她记忆的起点。 那以前的一切她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叫“Sophia”。 26岁以前的记忆,只存在于别人的嘴边。和哥哥相依为命的中日混血儿。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帮派世家的金城,在她记忆丢失的日子里,经历重创。 父亲去世,一直被家族暗中保护,没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的她,竟也因为那场事故被人袭击。 等她醒来,一切都是陌生的。可为什么,过去这么久,周围的一切,还是无法唤回她的记忆。 她索性不想了,坐起来清清嗓子,哼唱起喜爱的歌曲 “金色(こんじき)の波ゆらす,时渡る彷徨い人永(なが)き旅路(たびじ)の果て辉く月へと还る欠けた月はやがて満ちゆく出会い别(わか)れ缲り返す。” “人有悲欢离合あ…う…あ…あ…眠れる心远く高く明(あか)き阳の升(のぼ)る空へこの梦よどうか醒めないで目覚めの钟(かね)鸣(な)り响く” 金城一生走到鸟居门口,她清透甜美的歌声,传入耳畔。 流逝的时光像是偷来的,她的日语,已经母语般露不出破绽,他驻足在神木下,再一次陷入沉思。 家业被觊觎,父亲遭暗杀,为了躲避暗杀他带着妹妹,逃去母亲的故乡。 先天心脏疾病严重的妹妹,却因为恐惧和疲惫,殒命母亲热爱的故土。 准备回国那晚,为了避人耳目,他不得已将妹妹葬在海中。 却在落日余晖中,发现了漂在海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姣好面容,身着白色旗袍的女人,让他想起了疼爱自己的母亲。 那个即使远嫁,也以旗袍为常服的母亲。 或许是命运,他决定带她回国,冠着妹妹的名字,带在身边。 她昏迷了三个多月,奇迹般醒来,逐渐康复。 失忆的她,只记得自己叫Sophia,胸口的伤,明显是遇刺所致。 他给了她假的记忆,让她活下来,远离尘嚣浮华。 歌声萦绕耳际,他慢慢走向花园深处的庭院, “Sophia,你又跑出来。”金城的温柔语气出现在身后。 她转身亲昵搭话,“一生哥哥,忙完了么?” “乖,跟我回去吃午餐。” Sophia起身,乖巧跟在他身后,接近正午的阳光,洒在周围的花朵上,蒸腾热气,逼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她雀跃流连于芬芳气味中,婀娜洁白的身段,点缀在繁花盛开的园内,那种美令人窒息。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藏着的暗涌情绪,不断翻腾。 在她回眸的瞬间,金城眯眼笑着,掩盖着自己的失态。 金城脑海中浮现出《竹取物语》中的句子。 “まことかと闻きて见つれば言の叶を饰れる玉の枝にぞありける。” (华丽之词,假几可乱真,奈何玉枝非俗物。) 屋外庭院的石桌上,她吃了些生鱼片,一小碗咸味拉面,就放下筷子。 金城无奈的抿抿嘴,“你就不能多吃一点么?” “可是我已经饱了呀,还要留点肚子,一会儿喝茶,吃羊羹果子呢。”Sophia瘪瘪嘴撒娇。 金城笑笑,“好,不吃就不吃了。” 拓也在一旁张罗着把食盒撤下去,准备些茶点装好,一会儿带出海。 金城起身,“走吧,我们去换衣服。”Sophia兴高采烈的跑向屋内。 快艇疾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Sophia紧张局促的坐在金城旁边,攥着他胳膊的指尖,微微发白,额上蒙了一层细密薄汗。 随着偶尔的起伏,她会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金城一生安抚意味的,轻拍她的手。 快艇停在平静海面后,她稍稍放松了一些。 拓也递给金城湿润的棉纱面巾,看他小心翼翼擦拭,Sophia额上的虚汗。 自她醒来,就一直惧怕海水,每次出岛都要提前让她进入昏睡状态,金城请了很多医生。 最后想了这个法子,每周带她出海,逐渐延长她能控制情绪的时间。 刚开始,她总是瘫软的不敢接近海边,强行拉上海后,她总在艇上,抱着头撕心裂肺的哭喊。 看到她恐惧的样子,金城总是捏紧拳,强忍着心疼,将她拥在怀里温柔鼓励。 如今,Sophia逐渐走出情绪失控,可那种恐惧,却还是断不了根。 金城一生固执重复这个过程,他相信,一直坚持,总会有康复的那一天。 “Sophia,好些了么?不要想乱七八糟的,抬头看看远处的风景,”大手温柔摩挲她头顶。 发丝传来的温暖,让她逐渐抬起头,湛蓝天空中,浮着团团白云。 水平面和天空在远处交汇,耳边是海鸥嘹亮动听的鸣叫声。 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鱼儿跃出水面,带出的水珠被日光折射,金珠一般闪闪发光。 她虚着眼睛,脸上,逐渐散开笑意。 金城一生被她素雅迷人的笑意,撞的思绪纷扰,嘴里不禁低喃。 “由良のとを渡るふなびとかぢをたえゆくへもしらぬこひのみちかな。” (欲渡由良峡,舟楫无影踪。飘飘何出去,如陷恋情中)。 夕阳低矮,拓也笔直站在一侧,金城斜倚在门边。 朝西的和室,Sophia细碎轻盈的脚步声,穿插神乐铃顿抑的清脆声响。 金城优姬自小住在神社,作为巫女侍奉伊耶那美,又被称作,舞姬优。 一生对妹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神乐舞。 Sophia康复以后,竟也对此舞兴趣昂然,为追回记忆源头,她开始学习。 天赋异禀的她,短短数月就能熟练起舞,仿佛真是那个,伴着神乐舞成长的金城优姬。 后来的日子,Sophia在和室婀娜的舞姿,成了这个家,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流淌着余温的橙色光线里,她轻柔舒缓的动作,一帧帧定格在,一生的视线中。 娇弱柔美的双臂,震出力感十足的铃声,肃穆清秀的脸庞。 轻颤的低睫下,视线随着指尖,灵动扭转的金银扇流转。 拓也迷离在她神子一样的仙姿中,光线逐渐暗下来,两个男人的思绪,受舞步和铃声蛊惑,回到Sophia出现的日子。 前代葬礼后,帮派肃清。拓也打理好一切,去中国迎接,继承人金城一生和他的妹妹,金城优姬,拓也的未婚妻。 然而,在异国迎接他的,却是冰冷尸体,海葬的昏暗落日中,拓也发现了远处飘在海面的,白色身躯。 女人的柔弱身姿,无根浮萍一样,被海水推向他们的快艇附近。 鲜红血渍浸染胸前,像妖冶盛放的曼珠沙华。 少主沉思片刻,吩咐他去查看,水下女人竟还有微弱呼吸。 拓也将女人拖上快艇,少主注视着容貌如花的苍白面孔,沉默许久,决定带她回日本。 经过简单的止血包扎,女人以金城优姬的身份,随私人飞机离开。 少主将她安置在,北海道这座私人小岛的本家府邸,“兄妹”两人常住于此。 她在悉心照料下依旧昏迷,在生死线上走了无数个来回。 拓也陪着少主,在她床边,度过了无数个夜晚。 金城似乎把失去妹妹的悲痛,和对母亲的怀念,都倾注在这个,不知道身份的女人身上。 反复高烧,折磨着女人的身子,也牵动着金城一生的心。 三个月后的那个凌晨,凄厉尖叫,划破宅子的宁静,手忙脚乱的仆人,跟金城冲进三楼靠海的房间。 海风吹拂起若隐若现的白纱,娇小玲珑的她,在涨潮排击岩石的哗哗声中,抱头蜷缩在角落的黑暗里。 每一次的潮水拍击声,都诱发她歇斯底里的悲嗥。 金城慌乱跑过去,将女人往怀里搂,她像受到惊吓的动物,挣扎着要脱开。 他身上,被女人刮扯出交错密布的血印,随及,她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