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帝君,曾经的天地共主,执苍何剑守九住心,以杀止杀,以战止战,可谓是亦神亦魔。天上地下诸仙皆道帝君端正刚直,只有深谙其秉性的几位上神才知,他不过是个视脸皮为身外之物的上神,俗称——不要脸。 自从卸下帝位之后,平日里的东华帝君都是无所事事,慵懒闲雅得很,谁知今日蔓君和阿离偷摸做下此等勾当,竟会被他逮个正着。东华帝君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将蔓君打入天牢关押,且命她在此面壁思过,好好反省三个月。 蔓君哪里肯依,在天牢里大吵大闹,也不顾及自己和帝君的身份,撒泼打滚兼问候帝君祖辈。奈何帝君并不脑,只是笑道:“可惜我无父无母,也不好与你强辩什么,算了,你想怎么骂便怎么骂吧!反正有三个月的时间,够你骂的了。” 言罢,帝君带着众将离开,平日里除了三餐,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地。留下蔓君独自困在牢笼之中,做困兽之斗。 阿离侥幸得以脱身,他知道蔓君这么做,无非是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此番定不能有负她所托,得赶紧找人前来搭救她。然而,父君和娘亲那里他是不敢去的。一来,是怕会被父君责罚;二来,只要是娘亲知道的事,父君必会知晓;三来,父君的话在帝君那里未必管用。所以,他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才好。 思来想去,还真让阿离想起了一个人来,或许她出面,还能在帝君面前为蔓君争上一争。 自从袭了青丘女君的位置,凤九已有数万年未曾离开青丘,更不要说来这太晨宫了。想当年,为报帝君的救命之恩,她犹如飞蛾扑火般硬是要待在他身边,到头来,任凭她用情至深,都未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还落得满身的情伤。 今日阿离来青丘,让她去东华帝君面前为蔓君求情。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凤九心里的怨和恨,指使着她匆匆地赶到了太晨宫外:当初你将我的感情视为草芥也就罢了,为何如今还要生生地拆散一对有情人?难不成,你亲手将自己的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之后,便见不得别人幸福美满么?东华,今天我倒要跟你问个清楚! 太晨宫的侍卫见凤九怒形于色,知她来者不善,便将她挡在宫外,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让她进去见帝君。 “我是青丘白凤九,有要事求见帝君,尔等竟敢拦我,还不滚开!”跟他们软磨硬泡了许久都不见有用,凤九也渐渐没了耐性,此时更是怒声高喊着要硬闯。 就在侍卫几乎要同凤九动起手来的时候,就听里面有个慵懒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还是那不疾不徐的语气,虽有数万年未曾听到,可凤九还是知道说话的是谁。瞥了不再阻拦自己的侍卫,凤九冷哼一声,迈步走进了太晨宫。这里的一切都和当初一模一样,半分都没有改变。不知道住在此间那人,是否也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呢? 照着记忆一步一步踏上阶梯,以前这个时辰,他每日都会在书房里打坐、看书、小憩。那时的自己总喜欢化作九尾红狐,时刻陪伴在他身旁。 “你来了。” 一直陷在回忆里的凤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书房。待她听到声音抬头时,正好看到坐在榻上翻看书册的东华。 “今日我来……” 他果然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凤九深吸一口气,正要说明来意,就被东华给打断了:“我知道,你来,是为了蔓君。” “是。”凤九点头应道:“小君她犯了错,理应该罚。帝君要打要骂,青丘绝不袒护她分毫。可你为何非要关她三个月?你可知道,在那凡间,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等她那人便是下凡历劫的叠风。”东华说着将手中的书册放在桌上,站起来缓缓踱步到了凤九面前。“天君才刚赐婚,叠风就提出要同南海那边解除婚约,其中缘由,四海八荒早已是人尽皆知。天君也是要面子的。这次他隐忍不发,是看在叠风是墨渊的弟子的份上。” 见凤九虽然还是满脸的不忿,却也在认真听自己的话,东华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接着同她道:“你想想,天君他虽不能对青丘做什么,可是那西海,终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次蔓君私改司命册之事,说到底也和叠风脱不了关系,我若是不罚她,等天君追究起来,必会查到下凡历劫的叠风头上,那时受牵连的可就不止他二人,还有整个西海。” “天君本就憋着一口恶气,你猜,你会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于西海呢?”见凤九蹙着眉头不说话,似是陷入了沉思,东华继续又问:“若是西海出了事,叠风和蔓君以后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么?” “这……”凤九抬头望着东华,缓缓摇头道:“自是不能。” 东华往凤九面前靠了靠,又问:“那你可还会觉得我罚蔓君罚错了?” “……没有。”虽然不想承认,可凤九还是咬着牙应了声。 “其实,叠风在人间历劫不过数十年。他和蔓君即便是错过了这一世的姻缘,待叠风回来,他们也还有长久的时间可以厮守。所以,不用急于一时。” “是啊,他们心中有彼此,即使天涯相隔,最终也能长相厮守。”凤九幽幽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东华,轻声道:“说起来,我倒是羡慕他们得很。” 没想到凤九会突然跟他说这些,东华看向凤九的神情颇为复杂,许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最后,他依旧什么都没说,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凤九只听得他叹了声:“只是无缘罢了,又何必执着。” “真的是无缘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凤九凄然道:“这些年来,执着的又岂是我一个?” 尽管东华帝君将此事给压了下来,可参与其中的阿离还是挨了夜华一顿板子,整个天宫里没有人敢去拦着。等到阿离能一瘸一拐走动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总觉得亏欠了蔓君,他偷偷离开天宫,辗转找到已就任天墉城掌教的陵越。 “并非她不守承诺,而是整件事牵连甚广,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如此。你,莫要怪她。”将事情的经过选了可以说的讲给陵越听,阿离不免为他二人感到惋惜。 当年,看到屠苏几人从蓬莱归来,他便知道,蔓君将事情办妥当了。可他不知道的是,为了替他完成帮屠苏的心愿,蔓君竟遭此大祸,陵越除了自责内疚之外,更多的是对她的疼惜。苦笑着朝阿离摇摇头,陵越望着远方道:“她本可以不用这么做的,都是我害了她。” “你也不用自责,她都是心甘情愿的。”瞧着已过而立之年蓄起了胡须的陵越,阿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陵越,我不怎么会讲话,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你见谅。” “白兄有话不妨直说。”自担起掌教真人的重任之后,陵越也就越发的内敛,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风范。 阿离思量了一下,终还是说道:“你须知,天上一天世上一年。帝君让蔓君面壁思过三个月,可这人间却是要历经近百年。到那时,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至于蔓君,你还是不要等她的好。” 知道阿离是为自己着想,陵越也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只可惜,自己心里始终都有牵挂,不能像师尊那样修炼成仙,所以,即便他能长命百岁,怕是也等不到再见她一面的时候。然而,要他忘记她谈何容易?情根早已深种,岂是说忘便能忘的? 天牢里不见天日,加上帝君的命令,连个能同她讲话的人都没有,对蔓君而言,真是度日如年。期间阿离曾疏通打点了侍卫,让他告诉蔓君陵越继任天墉掌教之位,后来不知为何,阿离再也没捎来任何消息。 刚开始她还每天算着时间,甚至琢磨过想要越狱。可是时间久了,她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被关了多长时间,也没发现天牢的半点破绽,渐渐地便弃了要逃出去的念头。现了真身,也不吃送来的饭食,整日萎靡不振地蜷缩在角落里。 每日为她送饭的侍卫见她绝食,怕时间一久闹出事来,便跑去将此事禀明帝君。东华听闻之后,叹了声:“果然是青丘白家的女子,都这般决绝。”随后带人前往天牢,将蔓君给放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蔓君顾不得疲惫,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天墉城。 “姑娘,你怕是弄错了,我们的掌教真人并非你所说的陵越。”守着山门的小童对蔓君施了个礼,礼貌且疏远道:“你还是请回吧!” “怎么可能?”蔓君才不相信他的话,定是陵越怪她,才不肯和她见面的。“我和他有些误会,你且让我进去,我自会跟他解释。” 说着,她便要往里硬闯。小童左阻右挡,终是没能将她拦下来。 “何人擅闯天墉城?” 一路长驱直入来到大殿外,蔓君抬头,见问话的是个长相端正的中年人。她也不跟来人客气,直言道:“我找你们的掌教真人,陵越。” “你是谁?你找陵越真人何事?”中年人诧异地瞧着眼前的少女,她的年纪轻轻,怎么会认识上任掌教? 终于有人肯搭理她了,蔓君松了口气:“我是他的朋友,此番前来,是为了当年的一个承诺。” 中年人奇怪地上下打量着她,道:“陵越真人早已卸任归隐山林,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卸任归隐?”蔓君诧异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有二十载。”中年人伸手捋了捋胡须,接着道:“若是他老人家还健在,该有百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