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起人缘儿,桂春坊中没人比得过林绛珠。坊里姑娘初来时候的衣裳都是由那位老嬷嬷分发。干这一行的免不了与客人拉拉扯扯,衣裳也是坏的勤快,也不免有些恶趣味的客人故意而为之。
起先几年坊里被撕扯坏的衣裳都是老嬷嬷缝织,只是如今老嬷嬷年岁已高,不说眼睛渐渐昏花,手脚儿也远不如以前利索,曾经半夜可以缝好的衣裳现如今得整整一夜。萧九遥知晓后便在琳琅街给她们找了个裁缝铺儿,可裁缝铺儿的掌柜是个手艺极好的中年妇人,每逢傍晚便要回去做饭,故而裁缝铺儿也是早早关门儿。
可坊里姑娘们的衣裳隔天儿便要穿,更有当天晚上就要缝好的,这事儿可是等不得。后来林绛珠见萧九遥为此事发愁,便主动请缨。谁能想到一个出身富贵的姑娘针线活儿竟与裁缝铺子的那位中年妇人手艺不相上下。
因此,姑娘们着急用的坏衣裳,就由林绛珠一手包揽了,故而林绛珠便成了桂春坊里人缘最好的。
昨夜萧九遥确实是去哄说林绛珠,可他说的那话也不做假,桂春坊内事的接管人由林绛珠替他找。
这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坊里寻常的姑娘哪有空闲来管这事儿?最悠闲的当属三大花魁,若家中没点底蕴,谁又敢指名道姓的让她们陪?可莫知雪走了,秋棠接管外事儿,剩下就只有为人冷傲的武卿了。
武卿出身乃是天下最为繁华之地——太奉皇宫,兴许从宫里出来的身上都少了些人情味儿,姑娘们都觉得她为人冷傲高不可攀,也是坊里出了名儿的不好说话,就连大掌柜萧九遥也不敢指使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
这一行当就是这样,只要你生的漂亮到了哪里都是抢手货,若没有那惊为天人的相貌,有些才气也行,毕竟不是没有那些喜好附庸风雅之人。在长安城中一人养活一座青楼的花魁不在少数。可武卿偏偏生的极为漂亮,诗词书画也是长安一绝。
她不怕萧九遥的桂春坊不要她,即便真是如此,她也不不是没有去路,人家冷傲有冷傲的本事儿。
清晨一大早绛珠便登上八层来到了武卿的房间,若是说坊里最勤快的是绛珠,那起的最早的便是武卿。
武卿的房间与两位的花魁的一样宽敞恢宏,可既没有莫知雪房中的红幔垂地那般奢华,也没有秋棠房中的宝琴玉箫那般金贵,她的房间唯有阵阵墨香。
她的房间内挂满了诗词书画,有些出自一些大家之手,但多数还是自己所作所画,若是来一位真正的文人雅士的话,怕是会惊掉下巴,武卿所作诗词书画竟与那些名满天下的大家不相上下。
北墙上的一副巨作最为抢眼,一幅画便占据了整个墙面,这幅画的名字被武卿唤作《江陵八百里》,长安城北便是江陵。传闻有一年武卿去江陵赏花,一下便被眼前瑰丽之景所震撼,研磨石砚丹青,一日画下八百里江陵。
林绛珠进来后便直视那副《江陵八百里》,随后朝着走在桌子前正在认真书写诗词的武卿徐徐走来,面带笑意道:
“武姐姐这画真是漂亮,妹妹虽是没出长安城,可看姐姐的画也算是去过江陵了。”
武卿垂头做诗,并未言语。
绛珠习惯了她的脾气秉性,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
“当年在家时便从书中读过“朝辞白帝云霞间,千里江陵葬仙山”,白帝城倒是知晓一二,只是这葬仙山不知是那座?”
武卿抬手一指,随后便继续垂头闷些,正是好无趣味儿,那些客人明知她这般无趣,为何还要砸去千两白银与她一见面?
林绛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偏不倚,武卿所指的正是八百里江陵的中的一座巍峨青山,正在白帝城后。
“武姐姐可知这葬仙山的来历?”
林绛珠继续问道。
“字面意思,顾名思义葬着一位仙人。你若有事直说,不必在此绕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