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那里。把那处的书柜移了,正好换个朝向能挡在一侧,再移个屏风去。”
待到银骨炭炉生起,屋内红烛映天,灯火辉煌,已是整两时辰毕。
沐浴更衣完,沈忻月便安安心心躺进焕然一新的床铺里。
抛却一日疲累,度起了自己的新婚之夜。
“真好!”
沈忻月抱着崭新的裘被,闻着上面熟悉的香味,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上官宇闻言面色难解。
嫁给自己这个要死没死的人,进府第一日又没人接又没人迎,连盖头都是自己坐在塌上勉强掀下来的。
合卺酒因自己病着,象象征征舔了一口敷衍作数。
屋内将她冻得不住发抖,奴才没有几个使唤得动,晚膳也寒酸尽显。
这看起来身娇体弱的享福人儿,陷进了这王府黑泥塘里。
真好?
有什么好?
“王爷,你不睡?”
沈忻月见旁边被洗得白白净净的上官宇还坐在榻上,完全没有要躺下的意思,便问了一句。
这人白日就这么一直半坐半靠着,就跟此刻一般,总是垂目想着什么事情。
也不笑,也不爱讲话,也不看书。
这都罢了,病人嘛,不过一个病容样,还指望他缠绵病榻却欢欣鼓舞不成?
但是也没见白日他睡啊,忙碌,哦不,带病坚持一天了,怎地此刻还不困顿?
“本王夜间会数次咳嗽。你不如去别处?”
“可今日是洞房之夜。”
“本王不想与你……咳咳咳咳咳……”
上官宇话没讲完就又咳嗽起来。
他没有想到她第一在乎的是“洞房之夜”。
难怪先前她洗漱回来后,问都不问一声,脱下那裹身的狐裘披风就直直往榻上爬来。
那绯红的绸缎寝衣紧贴着玲珑身段,头发也柔顺地散了下来,爬过自己脚边时还有一股子迷人的清香。
人是个可人,确实有资格勾地人心生萌动。
可是,自己都病成这样,还能去跟她洞房?
自己并非有心无力。
是无力,也无心。
这“夫妻”,有力也不想成真的,多事。
沈忻月一听,什么叫“我不想与你……”?
她才不指望这病弱的还能跟自己成为真夫妻。但好歹也是洞房花烛夜,新婚之夜就分塌而睡,说出去那还了得!
翊王也就算了,别人讲什么事他听不到,这具要死的身子恐怕也无所谓。
自个可是八抬大轿被迎进门的。
虽没有新郎,没有喜宴,那也是以皇家嫁娶之仪,明媒正娶,府衙有案的。
表面还不和和睦睦,做个恩爱有加的样子?
事成不了倒无所谓,可若日后再嫁,传出去那病秧子前夫还嫌弃自己,连躺都不让一起躺,也是不光彩的。
不知道的,保不准还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传染人的隐疾,惹得旁人避讳。
身子清清白白,不说国色天香,那也是碧玉年华的娇美身姿。
面容不说倾城倾国,那在这都城也是有名的,还没及笄呢,暗送情书来的人也数不胜数。
可容不得被人白白诬蔑了去!
且,自己已然高抬贵手。
一没嫌弃他又病又痛,二没责怪他不迎不接。
他有什么资格遣人出去?
“上官宇,你最好给我闭上你的嘴!你现在就给我躺下,等你有力气站得起来,走得出去,我管你爱睡哪睡哪去。现在,这,就是我的床榻!我今夜就在这里!”
沈忻月再次怒火中烧,刷地一下从被窝里猛地直起身。
才顾不得呼不呼什么名讳。
讲完后直接伸手就将那嫌弃自己之人拉倒了下来,歪在了床榻上。
也不管病秧子有没有事,被子一裹身子,转身朝内睡了去。
上官宇可没料到今日再一次被人强迫。
自个是病了又不是傻了,被她强迫吃药也就罢了,自己在这好端端坐着,她怎还动手扯他?
真想抬手一巴掌劈死了结!
若不是顾念那母妃遗命,自己又无所谓,谁愿意娶她似的。
可是……
这女人……
让她新婚之夜死在塌上,似乎也不至于……
上官宇忍了忍,没再言语,也没再坐起。
躬身从沈忻月那扯了扯被子,准备盖上。
“干嘛?别扯呀,我不走!我说了不走!”
沈忻月回身看他,以为这人又要赶她。
她的眼神开始委屈。
一见这翊王冷冰冰的脸,她更是忍受不住。
凭什么?
整一天了,起个大早,来了就忙,肚子没饱,就指望能好好睡个觉。
上了塌还要被人赶……
她鼻尖一酸,眼泪就刷刷地往下流。
上官宇哑然。
这人怎还哭上了?
他顿觉手足无措。
半晌后,他气势全无,低声道:“你别哭……”
沈忻月泪眼婆娑:“又不是我要嫁给你,是你爹你娘非要赐婚。你凭什么欺负我!”
上官宇:“我……”
沈忻月:“你若不想与我好好过,明日给我和离书,我就走。”
沈忻月吸吸鼻子,清澈的眸子凝着他。
上官宇再次鬼迷心窍,脱口道:“没有。”
沈忻月一惊,眼里包着泪问他:“真的?”
上官宇板着脸,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沈忻月破涕为笑。
将自己裹着的被子递给他一角:“那你躺下睡吧。”
上官宇接过来,看她长睫挂着晶莹的泪珠,给了他一个绚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