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这个世界,那么他也会善待这个世界。
以至于相处了许久之后,素尘无论说什么,他也会心平气和地听。
……
瑞泽殿下在抵达涂山不久之后,就同那几个人告别了。他准备出发去到涂山的王城,可他半道折了回来,觉得还是得君子为悦己者容,先去买身衣裳,好好拾掇自己才说。
这么一逛,天色也就晚了。
眼下实在不是什么适合拜访的时间,但是瑞泽有些等不了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涂山恭恭敬敬将他迎了进去,涂山帝君倒也接待了他,可帝君身边却站着无上仙叟,见他进来,便是一副怒容。
那位仙叟是瑞泽的师父,以严厉著称,瑞泽平时见他,便如同老鼠见了猫。莫说此时此刻,他是逃出来见心上人的,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可他亦不想在未来的岳父面前丢了面子,小殿下一咬牙,克服了恐惧,仍昂首阔步向前走。
“涂山帝君,此行叨扰您了。”他先是目不斜视,以晚辈之姿向涂山帝君行了揖礼,而后才看向一旁吹胡子瞪眼的仙叟。
“这么巧,师父也在这。”
别看他此刻尚能冷静地对待目前的状况,可背后早就已经汗湿了。
仙叟果然不留情面“果然陛下猜得没错,小殿下还是到了涂山。老朽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请殿下也别为难我,随我回去吧。”
知子莫若父,瑞泽一时间如泄了气的皮球。他的心思真就那么昭然若揭么,怎么还能提前布下陷阱
不过来都来了,不想白白浪费,瑞泽横下心来“我走可以,不过我想见帝姬一面。”
这番心思不光坦然,而且赤诚。涂山帝君也颇有些为难,其实他和妻子也挺中意瑞泽,不过仙叟在这住了几日,两人私交甚笃,仙叟暗暗向他透露出,那位仙帝陛下似乎有些看不大上涂山狐族,也不愿意瑞泽殿下越陷越深。
若是门第悬殊,阿雾哪怕嫁过去作为仙妃,也难免会受到打压。想到这里,涂山帝君立刻就不犹疑了,直言道“小女今日身体不适,早就歇下了。”
“那我改日……”瑞泽还不想放弃,寻思着若这次是涂山帝君在找理由,那应该难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他身边那个恋爱经验颇丰富的小仙官就是如此叮嘱他,这种事情最怕脸皮薄,死缠烂打往往十分奏效。
果然,涂山帝君怔了怔,他求助似的看了无上仙叟一眼,而仙叟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呵斥道“殿下,注意礼数。”
“礼数,又是礼数!”
瑞泽这次,历经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到的涂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我知道是父君派你过来抓我回去的,他是高高在上,看不起这看不起那,可我就是觉得涂山帝姬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除了门第强她一头,别的又有什么可出挑的她若能嫁我,那是我的福气。”
瑞泽罕见地发一回火,效果出奇,这回连仙叟也半天挤不出来一个字来反驳。
瑞泽转向涂山帝君,再次恭敬地行礼“我话已至此,还请您转达给帝姬殿下。她若真无心于我,此事便算罢了,我也绝不纠缠。帝君,我改日再来拜访。”
瑞泽唯恐自己会后悔放下这么一番狠话,转身便走,仙叟也只能跟在后面,一同告辞离去。
……
其实涂山帝君先前那句话,也不全是托辞。
阿雾自被城防军送来之后,就有些怪怪的,手里握着个看不出年代的锈烂盒子,一直在哭,直到半个时辰前,在服了一点安神的药之后,才沉沉睡了过去。
帝后和牧野都十分担心,到现在都还守在她的床榻边。
“姐姐到底是怎么了啊?会不会是中邪了”小牧野一直询问,而帝后紧紧皱着眉头,勉力微笑着安慰他。
“不是什么中邪,明日肯定就会好的。”
牧野点点头,目光凝向放在那床头箱箧上面的锈烂胭脂盒,实在是疑惑不解。
……
可是到第二日,阿雾并未缓过来,陷入沉睡中的她,发起了莫名的高烧,就连在客栈的素尘此刻也紧皱眉头,语速颇快道“她被咒杀了,这次是给个警告,我们不能在留在涂山了。”
双生姐妹听到这话,微微有些怜悯地看向素尘。
戴着鬼面的少年已经紧紧捏起了拳头。
他久久地不发一言,心思也深沉,一动不动,似乎没有走的意思。
两姐妹最害怕他这个时候。
就连她们偶尔也会觉得,虽然被令宵喜欢上,是件挺可怜的事情,但是那个瑶光神女,有时候真是欺人太甚了。
“我们走。”最终他似乎还是选择了妥协,双生姐妹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收拾起行礼。
只有素尘定定看着令宵。
少年掩盖在鬼面后的面容上,流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而那眼睛里,戾气与愤怒犹如在冰冷之海里翻涌。
他渐渐察觉到事情不妙了,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在这个世界上,神明意志,便是所谓天道。就连他,也只是被天道意志支配下的芸芸众生罢了,所以只安心接受便可,无甚可抗争的。
……
帝姬重病,差点儿垂危,让帝君帝后以及牧野吓得不轻。
牧野哭着将那盒烂胭脂盒扔掉了,还狠狠踏上几脚,觉得就是那个东西害了阿雾。
窗外蒙蒙细雨,那个胭脂盒再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有一半化在了尘土里。
少年没有打伞,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他就在窗外,看到了阿雾躺在床榻上,她身上的金色咒文从红痣里生发出来,已经绕满全身,在煎熬着她的灵魂。
少年躬身,将那土地里的胭脂盒拾起来,此刻他不嫌脏污,而是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再重摁在心脏的位置。
只是疼痛并不能稍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