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依旧维持着缄默,武时言立时了然。
就在武时言再欲开口之际,却听山洞外似有窸窣的声音传来。
“有人!”武时言登时警惕起来。
他话音一落,眼前便蓦地陷入漆黑,接着,青羽的声音传来:
“许是因为火光……”
几分钟后,山洞外的声音愈发明显起来。
“奇了怪了,按理说带着受了如此重伤的两人怎么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得无影无踪!”
“就是说呀,想着方才那帮子未受多少伤的同伙想趁乱逃跑,不也皆被我们的人给围剿干净了吗……”
“大家都上点心,留点意,他们肯定就藏在这片林子之中,我们要好生找一找,这可是立大功的事儿!”
单凭说话声音来判断,正在山洞附近徘徊的有三人,对比眼下他们三人两伤
的状况来看,还是决不可轻举妄动。
青羽和武时言二人皆深知这一道理,便始终侧耳凝神,连呼吸声都放得极低。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后,闻见人声渐行渐远,他二人才敢低声交流。
“阿玦眼下的状况不容乐观,需尽快带他求医才是……”
青羽又探了探高子玦的额头,只觉他身上的温度又更低了些。
“确是如此,但……且不说现下的处境,便是我们回到城中,一求医,怕也是逃不开想害高兄之人的眼线……”
“所以,得去寻安姐姐才是,唯有她替阿玦诊治我才放心。
另外,如何将阿玦藏起来之事,便要劳烦你了,时言,相信以你武家的势力,在洛城中寻一处掩人耳目的处所并非难事。”
“嗯,你放心,回到城中之后,我定会倾尽全力护你和高兄的周全。
不过……眼下脱身之术却叫人绞尽脑汁。”
“时言,脱身之事我已有办法,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
黑暗中,武时言无法看清青羽的神情,却觉她的声音听来有些许异常。
“你说,我定会竭力相助。”
“姜禾县内有一寺名为若水,寺中有一名小和尚名唤悟空。
烦劳你回城之后,派亲信快马追上我大哥一行人行军的队伍,告诉他们勿要再往前行,若他们想知晓一切真相的源头,那便遣人去寻悟空。”
青羽一字一句,恳切至极,武时言却正因她这份突来的诚恳请求而变得惴惴不安。
“我定不负你所托,只是你为何……”
青羽未再让武时言说下去,立时打断了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现在告诉你脱身之术,其实要想脱身并不难,这些人是冲着阿玦来的,他们想取的是他的性命。
只要让他们以为他已经死了,相信他们便不会穷追不舍了。”
武时言听罢,倏地一愣,觉得一股寒意腾地自心头渗出,他已察觉到青羽的用意为何,忙道:
“此言甚是有理,若是想从此处搏出一线生机,唯有冒险一试。
青羽,你好生看护高兄,静候外面的动静,届时伺机而动,这是我的武家帮少帮主的令牌,你收好,到时候见令牌如见人,城中我武家帮的人定会鼎力相助。”
说话间,武时言再次打燃火折子,让其透出幽光,借着这微弱的光,将手中的令牌递与青羽。
青羽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微笑着站起身,凝视着武时言开口道:
“时言,多谢了,一切拜托你了……”
“之后呢?!之后阿羽怎么样了?”
武时言讲述到此处便戛然而止,襄安便急切地追问道。
“之后我便没了知觉……
我早该料到她说那句话的用意,早该有所防备,否则便不会叫她劈晕我,否则她也不会……”
武时言哽咽起来,眸中是说不尽的悲伤。
“说不准阿羽她吉人天相,不单引走了那伙人,还成功逃脱了呢,我们应派人去寻她!”
襄安听至此处,虽说知晓青羽如此一去定然凶多吉少,但心头仍旧燃起一丝希望。
“已寻过了……
那夜待我醒来,发现高兄身上原本的玄色衣裳不见了,面具亦不见了,甚至连他身中的那支箭也不见了……”
“你这是何意?”
襄安一时不明其意,心头却莫名忐忑,生怕那刚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又再次幻灭。
“青羽她……她将自己的衣物盖在高兄身上,还将他身上的箭取了出来,替他上了药,但却将所有能够证明高兄身份的物件取走了……”
“我知晓!她定是想自己扮作阿玦因那伙人注意。
但……但方才你说寻过了是何意?你们可是发现了她的……她的……”
襄安语塞起来,不论如何她也说不出那两个字,因为她至今不信青羽真的香消玉殒了。
“待我背着高兄出山洞之时,只见那方才混战的林中燃着漫天大火,向来定是那伙人为了毁尸灭迹所为,但当时为救高兄之性命,我便未有敢再行逗留。
直至将高兄安置好,才带人亲自来寻,那时林中一片狼藉,散布着许多人焦黑的尸骨,甚至还有不少骨化成灰的粉末……
我在一处寻见了那张被烧毁大半的铜制面具,以及……以及青羽一直随身携带,刻着她名字的那枚鸡心汉白玉佩……”
武时言哑着声音讲述完一切,只见襄安已然泪盈于睫,哀恸不已,才发现自己的面颊上早已濡湿,冰凉一片。
“不会的,她定不会就如此离开,我会找到她。”
襄安同武时言闻声,身影皆是一晃,随即转身回眸,入眼的便是那道熟悉的身影,一如往常的挺拔颀长,但稍显消瘦。
二人凝视着眼前这刚从病榻起身,衣着还甚是单薄的人,只见他正手持那枚属于青羽的玉佩,将其举在眼前,正对着冲破黑沉乌云的那一缕微弱日光。
日光透过通透的玉佩,将刻在之上的“羽”字映衬得分外夺目,他凝睇而视,眼底微润,却宛然而笑,愈发笃定地启唇:
“我会找到她,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