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
“唉,你到底行不行呀?不是说以前杀猪出身的么。”
“这切猪肉跟切人肉能一样?!”
“怎么不能呀!傻里吧唧,滚开,换我来。”
听着他们的对话小男孩瑟瑟发抖,他抱紧自己蜷缩在祭坛风墙的阴影里。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被他们发现。
原来这几天自己一直跟这群食人族同吃同睡!亏得前几晚还睡那么踏实。指不定他们饿了起来就把自己宰了。
老人家再次投来哀求的目光。
小男孩探出头,想确认一眼那些人有没有发现自己。却目光投去的时候,正对上了被提了起来,横竖比划着刀子的小姑娘。
她滴溜溜的眼睛正好望着他。眼眸漆黑而空洞,像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朝他眨了两下。却突然活了过来,犹如浩瀚深渊,开始吸噬他……
小男孩怕了,想要被人发现之前逃走。可是下一瞬他再去的时候,瓷娃娃眼眶里掉下了一颗颗珠子般的眼泪。
她哭了?
他看到他们拿着刀子对着她的小腿肚划拉下去,劈下了一块肉……扔进了沸腾的水里。很快用刀尖捞了起来,鲜红的肉已经烫成了米白色。
一滴滴的血滚落下来。
可是没有人注视到女孩子的眼泪,变红了。
小男孩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沉厚、慈蔼的声音,那仿佛是小男孩的爷爷,“深儿啊,去救救那个女孩儿吧。我们谡家欠下的债总是要有一人去还上的,你的父亲啊总是指望不上了……”
然而,他从未见过爷爷。因为爷爷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突然一阵黑风刮来,熄灭了煮着水锅的火堆。
周围一下子暗了好几度,只有祭坛风墙边摆放着的蜡烛发出的影影倬倬的光。争抢着吃下第一片肉片的流民们被刮来的古怪的黑风吓了一跳。
一个个点燃了火折子,把火堆里的枯木续上了。
突然一个人惨叫一声,“哇”
“怎么啦?鬼吼鬼叫的。”
“那娃跑了……”
“不可能!”
几个人冲向老人家一阵拳打脚踢,却没有人注意到原本该睡着的小男孩不见了。他们逼问着老人,把孩子藏到哪里了。
老人吐着血,笑了起来。风声吹乱了他的笑声,他的笑声逐渐变得有些诡异,苍老的声音中夹杂进几缕细腻年轻女子的声音,雌雄同体变化莫测。
第二天路过的牧民发现了祭坛底下好几具已经干枯了冻死的男子尸骸。看样子已经被冰雪掩埋了好久的样子。
好心的牧民将他们拖到一边就地埋了。死去的尸骸看起来都是年轻的流民,只有其中的一副像是个老者。
小男孩用路边捡来的碎布做了个包袱,将小姑娘包起来裹在背后。他有些担心她腿上的伤,找到了悬壶济世的村医希望讨点金疮药。
可是打开昨晚胡乱包上的碎布的时候发现伤口消失了。一条藕白的小腿上没有丝毫的痕迹。
大夫不解的看着他,“是你妹妹吧?小兄弟。家人不在了么,只有你带着妹妹啊?”小男孩没有回答大夫,急冲冲抱着妹妹跑了。
他回到了城中祭坛那儿。看到了正在埋尸的牧民。
躲在一边认真的数了一数,少了一个。
正在将一具老者的尸骨推进刚挖开的坑里的牧民忽然抬了下头,其他人以为他是累了,很顺手的接过了他手里的铲子。
小男孩看清了那人的脸,就是昨夜里割下女孩儿腿上肉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刚好也回过头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小男孩。只有小男孩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眼神不对劲,这个男人的眼神不再是昨天凶神恶煞的男人,而是变成了一个老者的眼神……
小男孩就是早年被流放在外的谡深,当已经被淡忘的记忆逐渐的清晰起来,他的情绪陷入了莫名的挣扎之中。
那个老者的面孔一寸一寸的重现,就是他以为自己是第一次见到柳千颜的时候背后出现的那位北疆长者。
他,和柳千颜都看得到,而柳千颜身边的丫头却根本看不见。
耳边雌雄莫辨的声音也似曾相识起来。
“你还记得吧,就是老朽让你救下这个女孩儿。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柳千颜。是你在遇到了半路上因为难产而生下死胎的柳绯君夫人时,偷偷将女孩塞进了柳夫人的马车。你猜到了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是无法拒绝另一个弃儿的。”
谡深醒来的时候他还在宫廷里,还在千鸟殿的观鸟亭上。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围也空无一人,只有那只木桶停留在原处。
他走下台阶的时候遇到了从对面走来的柳千颜,黑洞洞幽冥而闪烁的眸子,诉说着像恍如无底深渊般的故事。
他几步走了过去,一手扼住了她的脖颈。
那双空洞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瞬。
并不见惊慌。
“你到底,想要什么,妖女?”
“要你啊。”
“什么?”
“你们谡家欠下的债,用你做抵偿的话,或许我会留下剩下那些人的命。”
“剩下……哪些人?”
她不说话,抬起头笑了笑。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放眼望去无不皆是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