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丁大厦。
陈曦没能拦住气势汹汹的易天可。刚刚陈曦正在准备接下来会议的材料,好不容易整理完了,刚想去倒杯咖啡,易天可就从电梯里出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孩子。
易天可一见陈曦就问:“曦姐,我爸在办公室吗?”
陈曦放下杯子,向齐星宇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她这才说:“小可,你这么着急干嘛?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儿,就是有几句话想跟我爸当面说一下。”
陈曦有点为难地说:“现在恐怕不行,董事长等会有个高层会议要开,现在还在准备呢。你要不等……”
易天可听到这儿,压根儿就不等陈曦反应,一溜烟儿地跑到了会议室门口,还留下一句:“还在准备不就是没开始嘛,我就说两句话,不耽误事儿的。”
陈曦无奈地看着易天可钻进会议室的大门,苦笑着向齐星宇摊摊手。齐星宇也是一副“我早就习以为常”的表情。
她问:“喝咖啡吗?”
“不了,等她出来就行了。”
陈曦自顾自地打着咖啡,然后将一杯递到了齐星宇旁边,舒缓地说:“尝尝吧,这是小可喜欢喝的黑咖啡,不加糖的。”
齐星宇看向陈曦,只见她扬了一下眉毛示意他尝一下,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齐星宇接过咖啡杯,说了声“谢谢”,学着她的样子也抿了一口。好苦啊,易天可会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吗?
看着齐星宇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陈曦嘴角出现了一抹玩味地笑,她放下杯子说:“最近小可变化蛮大的,就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了吗?”
变化大吗?她难道不是一直都这么雷厉风行,又呆头呆脑的吗?齐星宇这样想却没这么说,他把杯子放到嘴边,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可能吧”。
陈曦上下审视着齐星宇,觉得他有种不太符合年纪的沉稳。他的过去真的都查不到吗?陈曦没有问,她不是那种会将自己心里话放在嘴边的人,她也模棱两可地说:“你可能得多等一会了。”
易天可一进会议室就看见正在前面准备发言的易云腾,会议桌周围全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们都是这个公司的高管,有些易天可还认识。她有点尴尬,略带羞涩地朝易云腾招招手,“爸,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讲。”
易云腾面色铁青地说:“小可,马上要开会了,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哎呀,这不是还没开始嘛。”易天可换上一副正经脸,跑到易云腾耳边说,“是关于我妈妈的。”
片刻后,会议室旁边的一个小隔间里。
没等易云腾发问,易天可就大大方方地说:“爸,我原谅你了!”
这句话一下子将易云腾的思绪拉回了创业初期,那时候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事业上,可是一场足以逼死他的金融危机爆发了。融资失败,股东逃走,他一夜间白了半边的头发。
他的妻子也在这时检查出了癌症,常年对妻女的亏欠加上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让这个男人选择了逃避。那时候,他觉得只要能将公司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他才有再见自己妻女的资格。
最后,一个天使投资人向这个处在崩溃边缘的小公司进行了一波救命的资助,公司起死回生了,他终于决定去见自己重病的妻子。可是走进那个拥挤的病房时,妻子已经离开了人世,幼小的易天可拼命打着他的胸脯说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他成就了事业,却丢掉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所以他才会对易天可的任性胡闹百依百顺,易天可长大了,懂事了,他们父女的关系好像得到了缓和,可是她从未对这个父亲说过一句原谅的话。
“为什么?”易云腾挣扎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
易天可收起来自己大大咧咧的表情,她有点成熟地说:“因为我也感受到了那种想要拯救别人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了。我知道,妈妈的死不怪你。”
易云腾不说话了,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听着易天可接着说:“虽然我总是做一些很奇怪的事,那只是因为我觉得太孤独了。你忙着事业,妈妈也不在了。但是你现在不用担心了,我现在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了。”
易天可的眼前浮现了齐星宇帅气又有点木木的脸庞以及那只憨憨的小白熊。易云腾叹了口气,看着易天可眼里闪动的光,他也有点释然了:“看来你遇见了一些很不错的朋友。”
说完自己的心里话,易天可就不准备打扰自己的父亲了,她转身开门的时候,易云腾说:“小可,别干你那个小公司了,回来帮我吧。”
易天可没有回头,她冷静地说:“虽然我那个小公司没有赚很多钱,但是我的小公司可是一个充满幸福的地方,你不是也感受到了吗?”
末了,易天可还说了句:“我可是要成为快递王的女人!”
易云腾在后面反复琢磨这句话:快递王?谁是快递王?回头得让小曦查查这个人的底细,不能让他轻易把我女儿拐走了。
很远的一个小村子,冯艺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来到小学校后面的大银杏树下,这时候它还满树青葱,翠绿的银杏叶层层叠叠的覆盖,它们将最无私的阴凉献给树下的生灵。
它在这里立的久了,树下走过了很多人,也逝去了很多。
冯艺把盒子放下,然后自己也坐在湿软的草地上,他从身后取下吉他,准备唱一首歌。
银杏树在微风中发出簌簌的声音,等到秋来时,这里应该会再落得满地金黄。远处的天空蓝得像画里的油彩,画这副画的人还不小心撒上去了一团飘逸的白。近旁的操场上,几个小男孩正争抢着地上的足球,一如当时的他们一样。
还有很多声音呢,鸟叫蝉鸣,风吹水响,现在又多了一种,吉他的独奏。
铮地一声响起,树上躲在阴凉的鸟被吓跑了,它越飞越高,飞进那片蓝色里,飞到了听不见歌声的地方。
冯艺的歌声像一个远游的诗人在低声地吟唱:“呀咿呀,君归来。呀咿呀,君归来,呀咿呀……”
每一句歌词都想在说着对自己整个流浪生涯的感触,又好像隐隐多了些对逝者的不舍,他在呼唤,呼唤早就远去的亡灵,呼唤他另一个世界的挚友。
也许,这首歌中包含的那种情感只有刘琛能够完全听得明白吧。
也许,每一次这把有些破旧的吉他弹起时就会有风声回响吧。
也许,他不在了,这把吉他再也不会弹了吧。
——君已尘满面,污泥满身,好个白发迷途人。
——今日归来不晚,彩霞濯满天,明月作烛台。
……
——你为什么耶,言无声,泪如雨?
——你为什么耶,仰起脸,笑得像弯月?
——问那人间,千百回,生老死别。
——与君欢颜,从此永留身边。
……
这首歌不是他写的,这是在流浪的途中听见一个同样唱民谣的歌手唱的,后来冯艺才知道,那个歌手叫朴树。
这首歌叫《在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