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时十五分,东京都练马警署依然灯火通明。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了,审讯期间不能放松警惕,亏你们还是干了十二年的老刑警,容疑者咬舌你们都看不出来?”
练马警署四楼的一间大办公室内,墙上挂着“连续特殊坠楼自杀与器官盗窃有组织犯罪专案”的白底黑字条幅,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第四课的副课长千岛秀富正在教训组员,练马警署昨日抓回来一个妄图自杀的容疑者交给专案组,结果在昨日下午的审讯中,容疑者咬舌自尽,而大意的组员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导致容疑者继续伸手抠掉了眼珠子,等到他们将容疑者送到医院的时候,容疑者已成为了不人不鬼的样子,现在医院那边还在抢救,估计没那么好的运气。
昨日和今天又发生了十七起跳楼案,其中六起跳楼者都被消防署的同仁救下,另外十一个中有两人没死,其他九个都选的高,跳下来即便扑了救生毯都没救的那种,练马区接连发生跳楼案,而且其中的四起跳楼案尸体都不翼而飞,这样的案件立即引起了警视厅的注意,千岛秀富警视正主动请命带领四课全体同仁进驻练马警署成立专案组,以期找出隐藏在跳楼案背后的幕后黑手。
可惜,很难,非常难。
两天内跳楼的人身份非常繁杂,虽然都在练马区,但彼此之间很少有交集和共通点,至多能够确认那两个女学生可能是犯罪团伙的眼睛,但其他人就完全扯不到一块儿了,他们中有风评不好的幼稚园女教师,有卖次品的黑心首饰店老板,有刻薄的便利店店员,有在公园附近游荡的流浪汉,有喜欢窝在家里用望远镜偷窥他人隐私的废宅,有在街面上混的小太妹,如果硬要把他们串在一起,将他们的居住地和经常活动的场所联系起来,倒是能在练马区东北部划出一个三角形。
“三原,你们查的监控录像有什么结果没有?”
千岛秀富看向另一组的组长,三原和贵雄连忙站起来,千叶邦南跑到电脑前插上一个优盘,随着画面变换,一个飞快的身影从各个镜头中一掠而过。
“课长,我们将画面放慢后依然看不过清容疑者的样貌,而且根据我们测算,容疑者当时的速度超过了每小时150公里......”
“啪~”
千岛秀富将手中的卷宗拍在了桌子上,这哪里是忍者,这简直就是超人!他有点想骂娘,可看着频幕上那飞一般闪过去的身影,他又不知道从何骂起,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案件的泥潭中,面对着这个疑点频发,到处都透着漏洞的案子,却不知道到底从哪里下手了。
看着手下们各个露出“我不知道、我不清楚、跟我没关系”的麻木表情,千岛秀富心底就涌起一股无名火,他伸手拍着白板冲一杆子没心没肺的属下们吼道:
“诸君,我奉劝你们最好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应对本次的案件,我不希望你像搜查一课七组和八组的那两个倒霉鬼一样。”
见千岛秀富发火,两名组长六名组员都全都打起了精神正襟危坐,搜查一课七组八组在练马区栽了个大跟头,组员全部殉职,着实丢了一番樱田门的脸面,恰好在练马区处理一些事务的警视副总监一条正宗做出指示,成立“袭杀警员案”搜查本部,并决定抽掉专门的人员过来主持大局。
如今的练马区就跟专案告发的犯罪温床一般,接连几个特大型案件迸发出来,让警视厅的那些才俊们如嗅到腐烂尸体气味的鬣狗般蜂拥而至,原本以为是带着组员们过来收割果实的千岛秀富却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由于一条正宗的介入,来接手练马警署的人应该是从多部门抽掉的精英,这些人才不会理睬专案的管辖权问题,如果千岛秀富的专案没有进展,这些人恐怕会毫不客气地将案子抢过去。
“哐当!”
门被推开,一名练马警署的巡查部长脸色发白地闯进来,看到一屋子警视厅的人后脸色一变又准备往外跑,千岛秀富正愁找不到地方撒火,就厉声喝问:
“干什么的,还有没一点警察的根性,还讲不讲警容了?”
“......报告,警视厅内务部的人来了。”
巡查部长原来是跑过来通风报信的,没想到撞进了专案组的地盘,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在门口敬礼回话,千岛秀富心中一惊,内务部那群神憎鬼厌的来干什么?也顾不得搭理这个出气筒,比划了个手势让手下们连忙收拾现场,他可不愿意被内务部那群人缠上问东问西的,到时候没问题他们都要给你挑出来几个问题。
见专案组的人忙着收拾没人搭理他,巡查部长连忙闪人,此时在一楼的庭院里,十二辆警车刚刚挺稳,十二名内务部的西服男领着三十六名搜查一课至三课的刑警闯了进来,后面又开进来两辆sat,24名荷枪实弹的本部机动队员把守住警署上下,把练马警署整个控制了起来。
警署署长一脸灰败地从办公室内走出来,他已经接到了停职通知,刻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容警貌,推开门守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这么大的动静让所有加班的警察都围在了落地窗前探头探脑,当他们看到内务部的警视正出具了一份文件,署长在上面签字后并被两名内务部警部带走后,所有人都慌了。
他们慌了,警视厅的人却不慌。
铃木康泰抚摸着还留有前任署长体温的真皮座椅,一脸幸福坐在了那张规格比他办公桌长了40公分宽了25公分的大办公桌后面,拨弄了一下桌上的原木地球仪,在地球仪缓缓的转动过程中,他比划了一下,站在门口的人连忙将虚掩的房门关上,现在署长办公室内的六个人可都是铃木康泰选来镇场子的好友兼心腹。
他们是内务部的若林照夫警视,冲修宏警部,搜查二课的下村诚一郎警视、搜查一课的长宗我部远志警视、搜查三课的平岛重典警部和新保长平警部。
他们一共七人都属于成大系,平时耍得到一起,业务上也互相帮衬,在警视厅派系林立中属于坚定又激进的新成大骨干系,原本他们应该归内务部部长及刑事部部长派系,可在铃木康泰明确表示自己抱上了一条正宗副总监的金大腿后,他们现在成了畸形的成大叛逆偏东大副总监系。
因为副总监本人是金表组,属于东大系的扛把子之一,但它系扛把子伸出的橄榄枝接不接?那还用考虑吗?
于是七人在经过秘密小会讨论研究后,决定改换门庭搏一搏,说不定就单车变摩托了呢?就算输了,他们也只不过是在现在的警衔上盖个天花板,一辈子爬不上去了而已。
“老大,恭喜!”
长宗我部远志见房门关上,连忙抽出酒杯和自己珍藏了快十年的高木造十四代清酒,脸上堆满了狂喜的笑容给笑得合不拢嘴的铃木康泰满上一杯,他已将前日的长宗我部远志抛开。
昨日的他请了个假去了趟西井英树、安藤狮子狂和见山渚美的家,一整天,他都在新干线上下,在泪水与悔恨中,除了带去警视厅的慰问和抚恤金,他以私人名义募集了1500万円给三人的家属送了过去,在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度过一天,他失神地坐在代代木公园的隔云亭中,心中的迷茫如浓雾般阻塞了他的思绪。
当他接到铃木康泰的电话后,整个人就又活了回来,带崩了两个组的警视在搜查一课那边是没有任何信誉的,得亏他长袖善舞,跟什么人的关系都很好,铃木康泰能在这个关口想起他,他异常感激,扫清了两日来的阴霾后,他精神抖擞地回了一趟家,置办了一堆东西又撵回了练马警署,向新大腿宣誓效忠。
而那位现在还躺在顺天堂附属医院icu里的野原修三警视就没这种运气了,由于他是直接带队组长,对四名警视厅警员的死负有直接领导责任,哪怕能挺过来,康复后还要停职接受内务部的调查,这辈子估计是彻底完了。
其余人也是纷纷抽出自己的贺礼,都是价格不菲的珍馐,摆满了一桌子,俨然把署长办公室当成了居酒屋。
六个人举杯看向端着那个雕花纹陶杯端详的铃木康泰,他们这次算是豁出去了,博对了,大家都升官,输了集体扑街,现在就等着主心骨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