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虞的冬天冰冷彻骨,是不会有桃花的
出乎言嵘意料的是,虞帝居然是和陆望一起出来的,从内殿里。看到他们一起出来的时候,言嵘瞳孔都在震,这和他们探查到的不太一样啊,说好的内斗严重呢。
陆望这么一个功高盖主的危险人物,虞帝就这么亲亲密密的和他相携出来,一副相谈甚欢,有说不完的话还想接着谈的模样。
虞帝还是太子的时候,陆望曾是他的老师,担任太子太傅,他又是经历三朝的元老人物,说话都极有分量,虞帝事事与他商量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言嵘放弃深究这个问题,低头研究面前陆续端上来的佳肴,尽管小心再小心,上次还是不慎被烫出了水泡,被他们大虞人明里暗里笑话了一年,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人来齐了,宴会很快就开始了。丝竹舞曲,吹拉弹唱,非常热闹。宴会氛围极佳,虞帝还分别派发压岁钱,祝福、玩笑引得满堂欢乐,其乐融融。
这是大虞的新年,不是她的。在千里之外的大梁金陵城里,他们的新年又会是什么样的呢。这是王兄回到大雁宫的第一个春节,不知道习不习惯,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在金夏的噩梦日子,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短暂地让他松一口气,安心做言氏儿孙,而不是一位年轻的帝王,哪怕是在祠堂对着父母和爷爷的灵位诉苦呢。
言嵘走神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时这才发现大家都在举杯了,言嵘赶紧拿起杯子,却发现茶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宫娥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壶酒。
马上要到她起身敬酒了,言嵘只好倒了半杯酒,拈起酒杯站了起来,摆出端庄大方的仪态说完敬酒词,这才掩袖将那半杯酒倒入了喉。
又辣又苦,还带着点酸涩和腐臭?言嵘形容不来这种感觉,只感觉这是一杯酿坏了的酒,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吐出来,只好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放下杯子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言嵘的错觉,她一直觉得有道视线跟着自己,仔细去看时又不见了。
对面的薛城吃菜吃得很开心,根本没有投来眼神,不是他,会是谁呢。言嵘没想太多,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那杯酒应该就是酿坏了,虞国好歹也是一个大国,弄这种伎俩,说出去也不怕寒碜?真是奇怪。
长歌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借着帮宫娥端菜到案几的机会小声道,“怎么了,不太舒服?”“嗯,这酒好像是坏的。”
长歌摸摸她的额头,不算太烫,但看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公主出去透透气去,
看看能不能催吐出来。”
暂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言嵘觉得也行,交代了长歌替她看好,自己偷偷溜了出去。这种宴会时间长,确实有不少皇子公主会坐不住,尤其是年龄小的,闹腾起来更不好管,因此对于大家的进出并没有过多限制,再说入宫时已经做过检查,武器刀兵一律不准带入,又有禁军三人成队,五人一行来回巡逻,安全不是问题。
因此言嵘很容易就溜了出去。外面天色已晚,宫灯彩带,满眼皆是欢度春节的喜庆。离了喧闹的光华殿,越往外走就越是安静,冷冽的寒风吹得酒意散去不少,她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她随意找了一处凉亭坐下吹风,盯着头顶的皓月发呆。在大梁的大雁宫她看过许许多多次月亮,和皇祖父一起,和长歌一起,和士衡哥哥一起,或者自己一个人,或欣喜或悲戚,月亮都是那个样子,盈缺自常。
金陵地势略高,天文台经常监测到一些神奇天象,运气好的时候,坐在大雁宫的屋脊上就能看到超级大的洁白皓月,连那些纹理阴影都能看得清楚。
真想回家啊,言嵘喃喃念了两声,她想念大雁宫的青石板、想念公主府的桃花、想念临行折柳相赠的士衡哥哥、想念她的大梁。
她讨厌大虞人的阴险狡诈,讨厌他们的狼子野心,讨厌他们仗势欺人的嘴脸,还给她劣质酒,要不是他们当年联军攻打金陵,又设计援军受阻不能驰援,金陵又何会落败,他们兄妹也不至于自小背负兴国大任,陷在这等境地受此委屈。
这里没人经过,大家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里,所以言嵘稍稍放松了戒备哭出了声,她来到东京一年多了,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在驿馆和长歌说话都要放轻了声音,说到机密的事情都是写在纸上给她看,然后就立马销毁,活得战战兢兢,生怕露出一点点端倪惹来猜忌。
今天哭出来了倒也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泪眼婆娑中看那轮明月,更似往年。言嵘伸手去触记忆中的明月,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动作轻柔似乎是提醒她,言嵘以为是长歌,毫不犹豫地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