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楼返回夜氏之前不久,泽世光刚刚离开。他又拜访了几位世家前辈,这才回到泽氏。
“听说莲氏那边已经散了,小公子回来了吗?”泽世光问一名负责巡视防卫的泽氏弟子。
“还没有,听说是去拜见肃风天士,要晚些才回来。”弟子恭恭敬敬的回禀。
泽世光看看天色,午时刚过,阳光炽热,便吩咐弟子,若是到了申时小公子还没回来,就派人去接。
又巡查了营地的防卫,泽世光这才来到父亲的营帐。
“走这么一大圈,辛苦了。”泽德广对长子最为看重,年幼时管教极为严格,多少伤了父子和气。待到年长之后,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对于父亲的疏离和客气,泽世光反而很受用。
“父亲哪里话,应该的。”泽世光亲手为父亲泡了新茶,又整理了书案。
“去见过月寒了?”
泽世光点点头,并将自己与冷月寒之间的对话,几乎一字不漏的对父亲复述了一遍。
“月寒这主意不错。成大事,心必须要狠,该舍弃的就舍弃。不过一个陈飒而已,以我泽氏今日之强大,还愁没有鹰犬爪牙么?”
“父亲教训得是,是儿子妇人之仁了。”泽世光低头受教。
泽德广示意长子坐下,将手里的茶盏推给他,又问了关于泽世先今日跑去莲氏玩了大半天的事情,语气之中,略带了一些不满。
泽世光的回答倒是滴水不漏:“阿先年纪小,不谙世事,心思单纯,很多事情儿子不让他沾手,也是想保护他这一份难得的心性,父亲若要责备,都是我这个做长兄的没有约束好兄弟,还请父亲不要苛责阿先。”
“我责备你做什么你这样心软,将来怎么……罢了罢了,你们兄弟和睦是好事。”
泽德广难得的叹了口气,长子前些年成婚了,但还没有子嗣。却从小就把幼子捧在手里。就连乔露都曾对他感慨,说阿先这孩子有福气,有“两个爹爹”心疼。
但每每想起乔露说这话的神情,明显是替自己心疼长子。
见父亲难得将思绪露在脸上,泽世先展露出和煦的笑容:“父亲,我觉得阿先有些朋友也是好事。”
“那也要看是些什么朋友。”泽德广伸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语重心长,“虽说不到万不得已,莲氏不能动,但你也要明白,来日泽氏之劲敌,非莲氏莫属。你今日放任他与莲氏结交,又对他一向骄纵,来日动手之时,万一他……”
“这话父亲说过多次了,儿子记在心里,刻在骨头上呢。”泽世光笑着,“阿先是懂事的孩子,最懂大局为重,不会与我痴缠。”
泽德广看似嗔怪,但对泽世光的态度很满意。
长子不像儿子又有什么要紧?毕竟将来泽氏的家主,也不需要孝敬谁。
“父亲,有件事,儿子看得不太明白。”泽世光斟酌二三,迟疑着开口,见父亲鼓励自己说下去,便定了定心神,“若是无常元君的身世被揭开,那咱们就必须要舍弃陈氏了。父亲早已经看透这一步,为何还要这么做?”
泽德广却摇摇头,笑着看着自己的长子:“陈飒一旦确定了雪千影的身份,你猜是会跑来告诉咱们,还是想方设法,斩草除根?”
“父亲是想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莲威对这个徒弟的爱重,天下谁人不知。若是陈飒真的伤了雪千影,你猜莲威会不会倾长州之力,跟陈飒拼命?”
泽世光微微想了想,点了点头:“这里面不止有清泉天士和金夫人对弟子的疼爱,还有整个莲氏甚至长州百姓对无常元君的敬重一人一剑逼兽人族后退百里的威名,足以让整个北境对她感恩戴德一辈子了。”
“听闻枫桥城里,家家户户都有无常元君的长生牌位呢。”泽德广淡淡一笑。
“可若是雪千影杀了陈飒报仇呢?”
泽德广冷笑一声:“陈飒那人,死有余辜。若她真下得去手,咱们不仅要站在无常元君这一边,必要的时候还要添把柴。”
“父亲的意思是……”泽世光恍然大悟。
“你熟读史书。当年安下士为族人复仇,屠尽药王谷群狼,世人敬佩赞叹,但放眼世家,更多的却是忌惮。不然又怎么会逼得他空有一身医术,却隐世谷中数百年寸步不出?”泽德广的脸上带着冷笑,言语之间仿佛已经看尽了世态炎凉,“不过是杀了几只恶狼,世家尚且如此,若无常元君一怒,杀得宁州血流成河,到时候……”
“到时候别说她曾在北境退敌百里,就算是她灭了整个兽人族,这天下也容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