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修为已算是达到开宗立派的最低标准了。 半步元婴虽说修为不如真正的元婴真君,但他们几个加起来,取胜之数恐怕也不过五成。 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们可未必能爽快地涉险。 玄城子面色微沉:“萧公子,你当真确定那个魔修是半步元婴?” 萧庭正色道:“不敢欺瞒各位,依我和秋妹的实力,纵使是金丹期大圆满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想来也是,若同为金丹,就算那魔修手段再怎么诡谲,他们也能及时逃走,萧秋水不至于落到他们手中,只有可能是半步元婴了。 原本按照萧秋水的受宠程度,她外出行走,萧家不可能没有安排元婴期在暗中守护吧?竟然请到几个陌生修士头上…… 长孙仪背对着众人,懒懒倚在树干上,只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想。 要不就是保护她的元婴修士出了什么状况,要不就是这两兄弟说谎……然而玄城子确定了这萧庭的身份,这两人看着也不像说谎。 还是说,这是萧家想要让这些小辈历练历练? 半步元婴呐……如果放在一个月之前,她还可以帮一帮他们,但现在这自保都难的情况,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她没关注萧庭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这几个人都走到这里了,自然不会轻易打道回头,再说了,那魔修是个半步元婴,又不是真正的元婴。 如此作态,只是想要多讲些筹码,届时向萧家多要几分好处罢了。 长孙仪等他们谈好条件,驾驭飞舟驶向青檀山时,才从树后转了出来。 “……啧。”剑修太穷也是没办法的啊,毕竟可以御剑,压根想不到需要飞行法器,可她现在既没有剑,也没有可以御空飞行的金丹期修为…… 想到被毁了的凝尘,长孙仪摸摸颈上挂着的晶石,目光黯了黯。 好在之前到达东景城时就极有先见之明地买了路观图,慢慢走过去好了。 总直觉,那本《万法源记》需要某种契机才能显现,因此她一路走来也都是依据感觉行事,这一回也是如此。 何况,且不说萧秋水值不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险,曾经身为剑修的她,若不敢迎难而上,怎能在修仙路上走得长久? 而且,他们此去恐怕是徒劳无功,即便晚上一步,也无不可。 并不是说她不看好这些人,别人不清楚她的真实实力,长孙仪却知道自己的的水平,好歹是曾败过元婴修士的剑修,眼光到底摆在那里,那几个金丹修士虽看似以玄城子为首,但那落魄书生才是最厉害的。 他之所以藏拙,恐怕是不想出尽全力,留张保命的底牌。 她也曾是和半步元婴交过手的人,如何能不清楚其中利害? 单凭他们的实力想要从半步元婴的魔修手中救回萧秋水,除非血战。可关键在于他们人心不齐,且是为利所驱,怎么可能救得了人呢? 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萧秋水自己。 等长孙仪按着路观图的找到青檀山时,天色已暗。 山下的几个小村子十室九空,只剩下几个走不动路的老者苦苦熬着日子,村庄里弥漫着衰朽腐烂的气息,厚厚的尘土里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灵气越是稀薄的地方,凡人反而愈多,普通百姓可能终极一生也碰不到修真者的影子,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长孙仪并不心急,她一路走来便一路照顾还尚存的老人,即使此刻不能带他们离开这处险地,也尽可能地考虑他们的安危,将他们安置在尽量安全的地方。 她从老者口中得知了村庄破败的原因,与她所想的相差无几——几乎所有的青壮和妇孺都是被杀了,这些老人之所以还活着,那是因为没有杀他们的价值了。 如此残暴,可见这魔修的手段,萧秋水落到他手中,若不能自救,恐怕是凶多吉少。 就算那魔修听过萧家老祖萧长洲的大名,可他已经掳走了萧长洲的女儿,仇既结了,也就无所谓深浅——左右萧长洲不会放过他。 既如此,何不一了百了? 除非……他留着萧秋水还有其他的目的。 毕竟是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哪怕是对萧秋水抱着复杂感情的长孙仪,想到那种可能性,也不由得心生怒意。 她定了定神,借着幽微的月光徒步上山,沿路见到萧庭一行人留下的痕迹,长孙仪沉吟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虽自信于隐灵诀的作用,但是在未知面前,不免要多加防范,此刻不是冒险的好时机,死而复生一回,她比谁都要珍惜这条命。 一路追到山间的寺庙之中,长孙仪谨慎地四下观察。 年久失修的庙宇早已斑驳落漆,四面门墙摇摇欲坠,只有清冷的月光从屋顶破开的瓦缝照进来,长孙仪跨进大殿,老旧落灰的蒲团上残留着印记,想来他们不久之前在此落脚,后来又离开了。 没有交战过的气息,是没找到人? 她抬头,凝望着上首慈眉善目的佛祖金身,虽然金漆已经剥落,仍依稀可辨庄严法相。 明明是人人叩拜的救世主,不知为何,却让她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悦之感。 佛像结着说法印,覆盖着金漆的两手置于胸前,右掌与左掌相反,左右诸指轻触。 长孙仪深吸一口气,极力稳定住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慢慢扭动佛像的左掌。 伴随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洪亮的佛偈,佛像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那双结着说法印的手掌赫然变成了合什的模样! 长孙仪屏住呼吸,只听见 “隆隆”一声,那佛像竟自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了掩盖在佛身下的一条密道。 浓郁的血腥味铺面而来,长孙仪目光落到漆黑一片的密道里,迟疑了片刻,便果断地走了进去。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寺庙大殿,佛身重新合而为一,一切回归正常,除了那双金漆彻底剥落,只剩下石铸模样的瞳仁不断闪着幽幽的红光。 “滴答、滴答——” 浓郁粘腻的血腥气在周身缠绕,不必深想也知道从头顶上滴落的是什么东西,长孙仪缓步前行,神识仿佛陷入一片朦胧的雾里,查探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凭借着感觉行走。 她也不是第一回对付魔修了,然而这么诡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都说魔修的花样多,果真又有了新见识。 不行,再不能这样走下去,这条血路仿佛无穷无尽,而且体内的灵力也在被逐渐腐蚀,再不采取行动,只怕会气空力尽而亡。 可是,该用什么方法呢? 若她还是剑修,不过一剑而已。 但现在…… 长孙仪回忆着祈雨术、火球术以及那一堆狗尾巴草,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不然,轮着用一遍? ——想也知道狗尾巴草不会有用啊! 在此刻,她忽然回想起了蔺如霜的话。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凡为生灵,便都有克星。” 长孙仪抬杠道:“那非生灵呢?” “……也有。”蔺如霜慢悠悠道。 那一句话为什么要分成两句说啊? 长孙仪想到这里,摸了摸鼻子——血雾能够蚕食修士体内的灵力,这必然不是无灵之物,那魔修到底是炼了个什么怪物? 干想无益,长孙仪说动手就动手,催动体内仅有的灵力,掐动指诀。 不管召出什么火,都好歹来一朵吧!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毫无声息…… 长孙仪盯着指尖沉默片刻:“……啊,念错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指尖蹿起的一朵紫色火苗惊了一惊。 她方才真只是调节心态而已!根本没有念对法咒! 毕竟从一剑破万法的天才剑修落到个普通炼气修士都不如的地步,面对以往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困窘无可奈何,长孙仪心里的落差感不肖说,她也做好了面对失败的打算。 这火到底是哪来的?好生霸道,硬生生抽空了她体内的灵力,害的她的丹田都开始隐隐作痛。 也罢,既然被她招来,也是缘分。 长孙仪信手一弹,指尖紫火便顷刻间飞出,落到血雾之中。 下一刻,星火疾燃,“唰”地点亮了血雾,一片烤灼的炙热感烧的血液不住翻滚,颜色猩深的血雾被烧的“嘎吱”作响,竟开始凄厉的尖叫! 初时弱小的火焰几乎呈现燎原之势,鲜亮的紫色虚影在血海中漂浮,似乎在撕扯着不住尖啸的血雾,流溢出极为美丽的华光。 然而,紫色火焰纵有这么大的能量,却像有意识般护着召它而来的长孙仪,在一血一火激烈的缠斗之后,那血雾似乎终于罢休认输,狠狠地裹住看戏的长孙仪,“砰”的一声把她扔出了自己的范围。 夜林人寂,莽莽群山深处,一片连绵的血雾像是如同深红色的海洋,被群山相拥,血色的浪花拂过之处,草木尽为凋零! 突然,这一片翻涌不息的血海竟从中部乍然裂开了一道缺口,像一张大开的嘴,吐出了自己无法消化的食物。 被吐出来的“食物”反应极快,她迅速地在半空翻了个身,稳稳落到了地面。 紧接着,一朵暴涨了一圈的紫火也被血海扔了出来。 这紫火似乎也有灵智一般,极为依恋地蹭了蹭长孙仪的手指尖,绕着她飞了一圈,在她面前停下。 长孙仪:“……” 她微微挑眉,试探着问:“吃饱了?” 紫火整个跳了跳,似乎在点头。 长孙仪:“下次有吃的能再叫你吗?” 紫火欢快地蹭了蹭她,长孙仪也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么……这就是我们的暗号了。” 紫火绕她再转一圈,欢快的点点头,飘走了。 原来这个火球术真的是召火术啊…… 原来蔺如霜教的真的不是那些小宗门弟子学习的火球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