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人杰咳嗽一声,陈文志才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又拿出事先买好的名烟名茶上等布料,分别递给舅舅和舅妈,告诉他们,是他专程从上海给他们带的礼物。
李人杰闻了闻外甥送的烟,高兴地说道:“上海的烟就是好!”说着美滋滋地笑起来,对陈文志说道,“文志哪,在你小时候,舅舅就知道你有出息,你现在是本事了发财了,听说你在上海办了一个木雕厂,叫什么泰?”
陈文志微笑地回答道:“双鸿泰。”
双鸿泰?舅舅是文化人,微笑问道:“是鸿福齐天的鸿,否极泰来的泰?”
“对,舅舅果然是读书人!”陈文志奉承舅舅。
奉承话人人爱听,李人杰高兴地大笑,朝着小外甥直竖大拇指,他对陈文志不吝赞美:“文志哪,作为木匠,做到了大掌柜,你真是人才啊!卢连海也从木匠做到了老板,但他用了四十年的时间,而你只用了四年不到的时间,文志哪,好外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陈文志只好努力地微笑,客气道:“谢谢舅舅过奖。”
李文昌在角落里听着,脸色变了又变,父亲每夸弟弟一次,他的心里就如同刀扎一次。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他们两兄弟一直这样对比着,小时候,父亲还在世时,弟弟比不上他,后来父亲过世了,他过继给舅舅作儿子,便一年一年地比不上弟弟。
他知道,父亲每夸弟一次,对于十几年前他的选择,他就后悔一次,而他李文昌,就会愧疚难过一次。
他把弟弟进城读书的机会抢来了,可是结果怎么着,他仍然一事无成。
他是一个废物!
李人杰高兴地满面笑容,又拿起陈文志送的好茶闻了一闻,看着包装盒上的名字念道:“哟,arlreyea,英国红茶。唉呀,文志,这是外国货,我只喝过我们西湖的龙井,这外国红茶,一定要好好品尝!”
陈文志谦虚地笑,温和地说道:“想舅舅喜欢喝茶,其实论到绿茶,还是咱们杭州的好,所以我就买了国外的红茶,这是英国的伯爵茶,带来给舅舅尝尝,舅舅待我们兄弟如同亲生父子,我一直铭记在心。”
说到这里,陈文志看向大哥,给他一个笑容,李文昌却当作没看见,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出不来。
陈文志有些难堪,他不知道大哥怎么了?亲兄弟一年多没有见面,可他今天来探望他们,如今进门也两个小时了,大哥一次招呼也没有与他打。
李人杰在那里放声大笑,声震屋脊,他对陈文志夸奖道:“论到孝顺,还是你最孝顺!”
最孝顺?李文昌又双肩一震,心头惨痛,果然,在长辈的心里,只看得见有出息的孩子。
他心里冤屈,不服气,想他明明读书那么好,为什么他一个读书人反倒混得不如一个做木匠的?
这黑白颠倒的乱世!
李文志满腔的愤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