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月眉头跳了跳,这狐狸不仅与她声音极像,连说话的语气方式都很像。一旁的宵晖看着镜子里的狐狸微微笑起来。
镜中白枕溪粉白一张小脸儿,奶声奶气地问狐狸:“阿月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凡间呀?”
狐狸甩甩尾巴懒洋洋地说:“等你长大就带你去。”
白枕溪说:“我已经七十岁了,很大了。”
“是七则,”狐狸纠正他,“等你成人礼过我就带你去。”
狐狸说完翻了个身,镜中的画面倏然变幻。只见云上仙山巍峨耸立,庄严肃穆的宫殿鳞次栉比,石榴花树层层叠叠热烈盛放。赫然是太清宫。
成月不解道:“怎么又到太清了?”
话音刚落,镜中的画面就发生了变化。
只见在高大的石榴树上,在花叶繁密处,一名少女正在熟睡。树下站着一个白发青衣的男子,他动了动嘴唇那少女就无声无息地从树上掉了下来,正被他接住,而少女毫无察觉。
成月瞪圆了眼睛,说来她确实有过一回逃了宵晖的课躲在树上睡觉,结果醒来却是在树下。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从树上摔了下来,不曾想原来是被宵晖弄下来的。
镜中情景还在继续,一直默不作声的宵晖突然挥手驱散了镜中画面,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成月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你后面还干了什么?”
见宵晖不答,转而假作正经道:“我素闻宵晖长老谨肃克己,想来断不会趁人不备行轻薄之事,你说呢?”
宵晖移开眼,淡淡说:“未必。”
成月笑着追问:“那除了我,可还轻薄过别家姑娘?”
宵晖含糊道:“不曾。”说罢问她,“可满意了?”
“嗯。”成月点点头,心情却有些沉重。在他心里雀翎就不算吗?
她转而去看洗尘镜,而镜中已没有水,自然也照不出什么。
“怎么了?”宵晖问。
她摇摇头:“没。”
宵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可是在想雀翎?”
他在矮桌边坐下对成月招招手,慢条斯理地倒上一杯茶给她:“先掌门复活的并非是雀翎,姐姐她亦有所怀疑,手札中未写么?”
成月没想到他知道自己得到了白昙的手札,惊讶片刻缓缓道:“那你的意思是,与你成亲的并不是雀翎?”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江寻月身死,你从中脱离了出来,我花费数年找到你的残识,日夜养护才使你成形,而后便是借由雀翎的身体复活你。”
成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与白枕溪不过幼年匆匆一面,从没想过这短暂的相处会让他如此执着。宵晖忽然问她:“姐姐有说真正的雀翎是怎么的死的吗?”
“不是被江寻月杀死的么?”她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问,但看宵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宵晖道:“江寻月只是重伤了她,而我打散了她的魂魄,最后江寻月死,你的魂识被解放出来,这才能复活你。”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啪嗒”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成月脸色苍白。
“所以,龙城山庄那次也是?”
宵晖起身过去将碎片收拾干净,轻叹一声:“本不想让你知道的。”
他抬眸,眼神温柔平静,“你可知何为洗尘?”
成月嘴唇翕动:“我想,我马上就会知道了。”她的身体逐渐僵硬,意识也渐渐模糊,她重重地向前倒去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只是这个怀抱并不太暖,而是像松软而冰冷的雪堆。
“我又要死了吗?”她问。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宵晖紧紧抱着她,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肋骨。
成月听见他奔涌如江河的心跳,那是冰雪下炽热滚烫的爱意,近乎窒息的爱。
她最后看见的是他裸露出的手臂上妖娆盛放的黑色花朵。
黑色的藤蔓放肆的生长、缠绕编成一个茧,让他们再也无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