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思虑再,也觉得前面说不准真的会有埋伏,在加上之前他自己也有些类似华容道的预感,更觉踌躇。
众将士自然不明白多铎为何在此发楞,又等了片刻,就见多铎牙一咬,挥道:“走小路!”
多铎想的是,即便李自成真的会设下什么埋伏,也必定会在大路上作章。李自成又不是诸葛亮,晓得什么神妙算?
再说刚才哨探说这小路上岔路极多,李自成即便是想设下伏兵,却又知道我走的哪一条小路?
自己的人马宁可辛苦些,多走些道路,也还是安全为上。
众将士不知道多铎犯的什么病,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偏偏要走这山路小道,不过主帅既然下了令,想必也有其谋算,于是只得依令行事。
这条小路是崤山的余脉,开始时还是缓坡,到后来山势陡峭,山路越发的难行。而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多铎又不敢叫队伍停下休息,清军士卒自是苦不堪言。
正行走间,前面突然闪出一片开阔地来。开阔地的前面是通往陕州的小路,而在开阔地的右前方,却沿着山势长了一片密松林。
这片松林又黑又密,在夜幕之下更觉幽深可怖。松林的背后隐约有一条小路,顺着山势曲折向上,看样子是通向崤山的深处。
多铎望着这片松林,心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这倒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
他们所在这个地方是一个标准的葫芦口,进出都是小路,可谓进得容易出去难,而前方的那片松林看似不大,可黑夜之藏上几千人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而且那松林沿山势而生,居高临下,颇有地利之势。即便战事不利,后面还有一条小路可以退回到崤山,如果有人真想埋伏在里面,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当真的一处险要之所。
多铎闪念之后,却也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乐了,今日大败,看什么都疑神疑鬼。我不是那曹操,李自成更不是那诸葛亮。怎么看到一个普通的松林就疑神疑鬼,担心里面会有埋伏?
这时再转头看看左右诸将,只见周围的这些将官都勒着缰绳喘气。经过一夜的亡命奔波,虽然只是骑马,但腰腿用力,体力也是消耗不少。此时见多铎停下,都跟着抓紧休息,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片松林的险要。
多铎见了诸将的表现,暗自叹息。可惜身边终究缺少了一个能处处提点自己的谋士,现在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劳心。为帅者的不易,着实不与外人道也。
为什么身为王爷,总要称孤道寡,就是因为身边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啊!
为人上人者,无论如何逆境,都要强装镇定自若。至少表面上风光霁月,云淡风轻。一面雄韬伟略,一面还得谨小慎微。
即便别人都放松了警惕,自己身为主帅却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之心。查别人之不能查,想他人之不敢想。
兵家大事,死生之地,不由得自己不多加劳心。前宋范正公在洞庭湖边说的那句:“微斯人,吾谁与归?”又有几人能真正体会他的深意呢?
看着身边众将一个个俯在马鞍上连喘粗气,却蠢笨如猪,毫无所查的样子,多铎一股鹤立鸡群之感油然而生。
曹孟德在华容道的心情,此时多铎不禁感同身受,一时间突然顽心大起,也学着曹操的样子仰天大笑起来。
心暗道:“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笑,我就说:我笑那李自成无谋,宋献策少智。若能在此间设下一哨人马,我等必将束受缚矣!”
可惜多铎下的众将士苦累不堪,见多铎无故大笑,却也不敢多问。大眼瞪小眼之下,四下里静的出奇。
只余下多铎的大笑声在山谷不断回响。
多铎干笑了半天,左右也没人能会了他的意,凑上前来,说一句:“不知王爷为何发笑?”
多铎见无人搭茬,也只得尴尬的停了笑声,未免有些栏杆拍遍,却无人会登临意的遗憾。
暗想:虽然我的韬武略堪比曹丞相,可眼前这帮下不但才疏学浅,甚至连插科打诨,搭个下茬都不会。若是放到国时,恐怕连蒋干都不如。
这华化博大精深,回去之后,定要这些骚鞑子们多多学习汉家化,好好看看国演义,听几段残唐传奇,增加些化素养才好。
正在多铎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松林里传来“咯吱”的一声轻响,因为左右将官士卒都不知道多铎在笑什么,都楞在原地不动。
此时又是冬天,四下里也没有什么虫儿鸣叫,周围一片寂然。这一声轻响虽然声音不大,众人却听得真切。
多铎的心猛的向下一坠,心想难道这松林里果真有埋伏不曾?
众士卒也紧张起来,纷纷抽弓搭箭,将箭尖对准了松林。一个将领抄起一支火把,用力的抛向树林深处。
在火光一晃而过的瞬间,众人竟然发现这松林里人影憧憧,似乎映照出无数双漆黑的眼睛。
多铎大惊,慌忙就要下令下放箭。就听松林里大喊:“王爷,别放箭,是我啊!”
紧接着树林里陆陆续续,走出了上百名衣衫褴褛的败兵。为首的是一名瘦弱的老卒。离得老远便跪倒在地,口连称自己该死。
多铎定睛一看,只觉得领头之人颇为眼熟。仔细一想,记起此人在怀顺王耿仲明的账前见过,是耿仲明的一个亲兵,因为生得獐头鼠目,猴精八怪的。所以自己多少有些印象。
见不是大顺军的埋伏,多铎才放下心来。挥令下收了弓箭,随口答道:“哦,原来是你小子啊!”
来人见多铎认出了自己,喜出望外,慌忙道:“王爷慧眼如炬,怀顺王亲兵营哨官墨九参见王爷!”
原来松林跑出的这名老卒,正是怀顺王耿仲明的亲丁哨官墨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