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时,阿婆死活不愿意上床,她总觉得这悬空床不安稳,怕半夜会掉下来。 陆喜废了好大劲儿才将阿婆按在床上,煤球已经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第二日她的双脚就肿了起来,根本下不了床,鞋子被她洗了,只得央彩娘替她做了双草鞋。 阿路来帮小鹿喂奶时,看着她肿起来的双脚,咋咋呼呼地问道:“怎么肿成这样?脚扭了吗?” “……不是,就路走多了而已。” “当时要是让我跟着你去,怎么会让你走这么多路,我肯定一路背着你呀。”阿路惋惜,俊脸上却满脸你活该的样子。 陆喜疼得没好气:“去,就会油嘴滑舌。” 阿路油嘴滑舌一阵后,终于说起了正事,原来是阿贡让他来让陆喜安排事情。 “前些天我让阿树带着老翁们做篮子,不知道有多少了,你让阿树来,我问问他”,陆喜有些庆幸,她之前安排的事情,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阿树正帮阿婆杀鸡,见叫他,迅速地放下骨刀就进了帐篷。陆喜先问他套鸡兔的情况,见他不说话才想起,他是个哑巴呀。 这小子身上最近终于有了点肉,不再是骨瘦如柴的样子,连身形都强壮了不少,看来他每天早起上山下套,还是起到了晨练的作用的。再加上最近没有挨饿,脸色也没那么蜡黄了。 问他是问不出来了,陆喜只得自己去看看。 阿树扶着陆喜到了老人们住的地方,只见篮子背篓都码起一堆,大概有四五十个那么多了。再加上前一阵女人们拿去的竹篮,也有七八十只了。 到了吃饭时间,各家草棚面前的火堆都熊熊燃烧起来,纷纷领了肉回来烤着吃,,有几家女人看见过陆喜煮肉,也会拿了破陶罐效仿。 吃过午饭,阿贡亲自过来了,和陆喜商量好后,就招呼男人们去场子上领背篓,女人领竹篮。 陆喜拿过一个篮子,把兽皮垫在里面,举起来示范给大家看,嘱咐他们别让采的豆荚给漏了。 然后阿峰就领着大家上山采豆去了。 剩下几个男人没领到篮子,阿贡寻思着要做木床,便带着他们去山上砍树。 陆喜还担心阿贡看到了木头的好处,怕他随意砍树,急忙嘱咐他注意不要伤到幼树。 阿贡笑了笑说:“放心吧,林子都是后人的。” 她愣了愣,不禁有些感叹,阿贡的觉悟还不错嘛,这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倒算是源远流长呀,从人类老祖宗开始就能懂得。 人都走空了,族里就只剩下她和老人们,还有七八个小娃娃,连阿树都去山里布套去了。 老人们也不得闲,老翁们每日除了找柴火,还要编竹篮,阿婆们则是割草、喂鸡等,连小孩子们都得帮着捉虫子。 陆喜见状也不大好意思躺在床上,便在猪舍旁边垦了一小块地,把带回来的野葱和百合都种了下去,并忍着脚痛来来回回地提水来浇灌。她想起昨天的两个大萝卜,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大片土地,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食物,甚至还有水稻、麦子等等…… 种好了野葱,陆喜原本想弄点儿“农家肥”来铺在地里,突然觉得好像步骤不对? 收集鸡屎的时候,她顺便数了一数她的野鸡,原先的七八十只小鸡仔现在大概还是七八十只那么多,可已经长成了半大。陆喜为防止它们飞出鸡圈,便将其翅膀给割伤了。 想起一开始养鸡的时候,每隔几天就会死掉几只鸡仔,幸好阿树的补给来得及时,看起来数量并没有太多变化,实则已经死了快有一大半鸡苗了。 另外一个圈里是套回来的成鸡,原先无论得到多少都是当日发给族人们吃的,但后来每日收获渐多,老人们也都吃不完了,才将活的野味给养起来。 但成鸡的死亡率更大,破坏力也强,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还多亏这几天阿树的照顾,已经有好些成鸡肯吃虫子吃草了。 野兔也有三十几只,这种动物繁殖能力强,但是会打洞,兔舍的一面是墙,它们就会打洞钻土,然后逃掉…… 她早想完全杀光炖了吃,腾出位置来正好关羊呢。 巡视完后,第一批采豆的人回来了,阿峰把他们带到地方后,只留下几个人采摘,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剩下的人去其它地方。陆喜猜想这大概是离族里最近的一队。 带队的是个叫柳娘的女人,长的膀大腰圆,肚子也圆鼓鼓的,她猜想大概是怀孕了。 女人们在柳娘的指挥下将装得满当当的篮子都摆在阿贡家门前,就各自回了自己家,柳娘则拿着针线来找陆喜聊天。 “阿喜,你在做什么?”柳娘见陆喜在半干的茅草堆前摆弄着,十分不解。 “柳娘回来了?我在打草席呢。”陆喜笑说,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柳娘是不是要生孩子了?” “是呀,生是生了好几胎,可惜了,一个都没活下来。”柳娘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开始做针线活,语言里透着心酸,面色却是淡淡的,想必孩子难活已经成了常事,她也习惯了。 “柳娘,咱族里,有没有管药草的人呢?”她是想问族里有没有医师。 “什么管药的人?”柳娘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陆喜想到远古时期,部族里一般都会有专管祭祀、看病之类的人,称为祭师。但在这里几个月也没看出谁长的像些,再者这算是个,没有祭师应该也正常。想了想,她道:“没啥……我是说,你都要生孩子了,阿贡怎么还让你上山采集去呢?” 柳娘摇着头笑了:“你以为我们这是大族啊?肚子里的是重要,可活着的才更重要,采摘的事,怎么能耽误呢?” 女人们还真是顽强,每天干那么重的活,居然也没有出事,想想不免有些心酸。 “柳娘,你听我的,现在采摘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从明天起你就别上山了。我这边也缺人,我跟阿贡说说,让你来帮我,行不?” 柳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笑了:“怀着崽儿的也不止我一个,哪能说不干就不干呢?”在她看来,陆喜就是和阿树一样弱,以为人人都像她呢。 “可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万一哪天在山上就生了呢?你倒是没问题,孩子得活下来啊!”陆喜情急之下说重了些,其实,生孩子的时候,母亲是最痛苦的,怎么可能说没问题呢? 不过这话点醒了柳娘,她想起之前都夭折的几胎,有男孩也有女孩,可一个也没有留下。 她惆怅起来:“可是采摘怎么能停下来呢?”叹了口气,她说:“不瞒你说,我也快上不动山了,腰腿都酸疼得不行。” “柳娘,我这边的事情也一样需要人做,如果能成功,咱们冬天就不用搬家了,到时候你的孩子一定能活下来,相信我”陆喜认真地看着柳娘,盯得她有些不安。 良久,柳娘才抿着唇,点了点头。 正说着,阿贡他们扛着新砍的木头到了场子上,山坡上也有人背着背篓在往回走,陆喜放下手里的草席,一瘸一拐地和柳娘一块儿朝阿贡走去。 等最后一个人背上的豆荚卸下来,她用手指默默地点着数量,阿路见状便问:“你在做什么,阿喜?” “……数数呢。” 陆喜说完突然就忘了数到几了,她白了阿路一眼,又得重新开始。 阿路挠挠头,他不知道什么是数数,又不敢再问,只笑眯眯地奉承道:“阿喜真厉害。” 陆喜数了数,一共有整整五十三篓子豆荚,如果留下四篓子作为种子,剩下的刚好够两个人分一篓子,而半篓子大概有两公斤豆子。也就是说,每个人只有两公斤豆子来过这一整个冬天。 ……无疑是杯水车薪了。她只觉得脑袋有些发痛,其实对于完全没有接触过的“恶劣冬天”,她一点把握都没有,但要是搬家,他们娘俩肯定都过不过去…… “阿喜,豆子的事情交给你,我们要做木床。”阿贡朝她走过来,沉稳坚定地看着她。 “……好的。”陆喜呆呆地点了点头。 阿贡拍了拍她的肩膀,差点没把她打趴下,这“死野人”下手太重了。 阿贡不怀好意地笑了,不过他的胡子太浓,如果不是因为听见了他的笑声,是很难发现他的唇角是否弯了的。 “……阿贡,柳娘要生孩子了,就别让她上山了吧,她可以留下来帮我。”陆喜做好了讲一堆道理来说服阿贡的准备。 阿贡回过头来,胡子微动了动,只听他嗓音低沉地道:“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