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哦?驴子已经送来了?略等我一阵,立马就好。”苏苓坐在院里的四足小杌上,匆匆与招财说过了这话后,便又低着头在碗里扒拉起了拿菜汤泡过的稻米饭。 昨日说好了再去杜家村一趟,看看浊酒到底是怎么回事,因眼看着天气一日日的热起来,赶上正午已有些难过,便定好的一早出门,路上麻利些还能赶上回来吃午饭。苏苓虽然起的早,可架不住她的晨练是雷打不动,回来出了一身汗,又叫苏娘子看着重换了一身衣裳,梳了男子发髻,难免就晚了些,这会儿朝食还未用完。 “小娘,不,小少爷不必着急。”招财只是对着一身小郎君装束的苏苓笑的亲近:“时候还早,横竖是雇了一回,等等也无碍。” 正打着水的进宝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慢着些,当心太急,吃坏了肠胃!” 一旁苏茯也看不过去一般,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她的饭碗:“可不是,最近这是怎么了?家里又没亏待了你,吃得多不说,倒活像有谁要与你抢一样。” 其实苏茯这话说的也是没错,当到末世的那一段日子,就是硬邦邦的窝头都不是随便能有的,若是能有这么一碗稻米饭,到手的三秒钟内不把它灌进肚子里,可是立马就要旁人抢了去! 多年的习惯忍不住的带了出来,苏苓笑了笑,便也有意控制自己放慢了速度,一旁的苏娘子给她端了一份消食的朱果汤,只摇头道:“这两年倒还好,还是长个头的时候,再过两年,可不许你这么吃了,真长成一个圆娘子可怎么好?” 苏苓不以为意,以她现在的运动量,要想长胖只这点素食东西怎么可能?按理说,以她现在的情形,要想长出肌肉,肉食是必不可少的,眼下牛肉难得,鸡肉羊肉也都不错,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出了阿爹的孝期,似乎也并不差这么一会儿,更何况,其实她在233的系统空间里带回了很多的低级水系晶核,虽然威力不大,但水系异能者本来就是末世中的医疗兵,用来滋养经脉骨骼也颇有功效。 之所以没有用,是因为苏苓在资源匮乏的末世与许多人一样里难免的有“节俭持家”的好习惯,这些重要的战略物资,身上没有点存货就不心安,自然也不会舍得随便浪费。只不过,在成长发育期少用一点似乎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从明天开始,每天锻炼完都吸收一点水系异能? 苏苓在心里乱七八糟的琢磨着,口下却也不停,几下吃完朝食,站起叫了招财便要动身。 今日也正是家里酒肆重新开张的日子,可见苏苓要走,苏娘子还是百忙之中抽出了空将她送出了门,朝着招财细细嘱咐过一遍,又往苏苓手里塞了一把油伞,叮嘱她一会儿日头上来了,便打着伞回来,不然要晒黑。 苏苓有些哭笑不得的握了伞柄,只敷衍着应了,便连忙催促时辰不早,叫娘亲赶快回去开张。 昨日杜家的酒水已经灌进了店里酒缸,在这样的天里,这样随便放在店里的浊酒最多十日便是要馊的,若想不白费了铜钱,酒肆自然便需尽快开门,为着这事,苏娘子也的确没有太多功夫耽搁在苏苓这,闻言便也点头应了下来。 瞧着娘亲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苏苓面上不禁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果然,让酒肆这么快重新开张还是对的,不说能不能赚钱,只看娘亲与姐姐这两日的样子,便知不论男女,有个正经事忙都是很重要的,若不然整日的只是待在家中,琢磨着和离啊、名声啊这样乱七八糟的事,任谁都要伤春悲秋起来的。 杜家村距刘安县的距离其实与莲花乡其实差不多,成人步行过去都不到一个时辰,只不过方位不同,一南一北,且杜家村位于山坳之中,背靠山壁,因此交通不便,不像四通八达的莲花香那般富庶罢了。 苏苓招财两个从北边的城门出了刘安县,迎面便是还算平整的土道,离开城门后不远,便能看见零散的开着几家供来往行人歇脚的茶寮。苏苓才刚刚出城,自然是不需歇脚的,只是招财见那草棚前头摆了些那竹筒盛的青草汤,想起了主母的嘱咐,便有心过去买上一节,好叫苏苓路上渴了用。 苏苓闻言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当下便也下了毛驴,在门口的条凳上暂且坐了,等着招财拿了铜板过去买凉汤。 茶寮并不大,只一家四方的草棚,整整齐齐摆着几张桌椅,四周开阔,瞧着倒也算干净,苏苓坐在门口,一旁便坐了一桌子穿着绸衫的,像是行商打扮,正坐在一处唉声叹气的说着些什么,离得这般近,苏苓难免会听上几耳朵,这么一听,竟还当真听出了几件大事来。 第一桩,是朝堂上的天子崩去了,算起来就在这几日,衙门便会有告示下来,举国大丧。 人总有生老病死,即便是当朝的天子也并不能免俗,如果说这事还算不得什么的话,那么第二件就似乎与他们很有些关系—— 刘王,怕是要有麻烦了。 刘王,是上一任天子的三儿子,早在十来年前就被封了藩王,就封于平刘府,听说这一位王爷并非那等只会坐食俸禄的宗室子,素来都有勇有谋,未曾封王就藩之时,就曾经领十万精兵去征过狄人,就藩之后,也带着上百的谋士幕僚,精图励志,将封地治理的蒸蒸日上,井井有条,当地百姓都是交口称赞,甚至还有在家中立了神位,将其当神仙供起来的风俗。 不凑巧,居住在刘安县的苏苓一家子,便正是在刘王的治下。 事关自家的生意甚至性命,苏苓不由得更添了几分在意,不光是她,一边听见了的几个客人也都不由自主的聚了过来,更有那心急的还细问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也就是咱们这偏了些,府城里早就传遍了。只不过,在下有一妹被许给了王府的管事,才能辗转听说了些内情,原本,是不该在外头随意乱说的。”开口的那个自称是个布商,是刚回老家祭了祖正要回去府城去的,见众人都这般关注,不禁有些卖弄一般,装模作样的推辞了好几次才慢悠悠道:“你们可知,咱们新继位的天子是先帝的第五子,前五个里,剩下三位都是公主,皇子除了咱们王爷,便是当今了!” 这等皇家秘闻,平日里也不是随便能听见的,听众果然更添了些兴趣,诸多催促之下,那布商才又继续道:“刘王是庶长子,又有本事,宫里头怕兄弟相争,这才早早的把王爷送到咱们平刘府就了藩,之前连先帝病重的时候都没叫王爷回去,谁知,新天子刚一继位,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叫刘王进京去面圣!” 一个多事的便压低了声音:“哟!这岂不是凶多吉少?” “可不是!”布商一拍大腿:“去了,怕没命,不去,这叫什么?抗旨不尊,诛九族的罪过!” “那可怎么好?若不是刘王,咱们这平刘府哪里又这般太平?”还是方才那个多嘴的,倒似是刘王与他有着什么恩典一般,面上颇有些休戚相关的焦急神色,半晌,竟是猛地一拍桌案:“天子难不成一点兄弟情分都不讲不成?若是真要动手,王爷莫不如反了他!” 反?这话一出,不单围在一起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般躲出去好远,一旁的苏苓也是暗暗摇头。 大赵疆域辽阔,平刘府这地方在诸王的封地里虽然已算是大的,可是地理位置……苏苓想到这,还谨慎地先叫了一声233,叫它将大赵的地图在自己眼前投射了一番,才确定了平刘府位于大赵的东南边,毗邻广江,中间还有一条运河横跨而过,瞧着就很是富庶,可是在整张地图上也不过手心大的一点,才占据了大赵不到几十分之一,前后左右都有大赵的国土围着。 即便还不知两边具体的军事实力,可苏苓只对着这幅地图,拿她新人类联合军上将的经验随便想想,也是实在是不明白,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天险地利什么都没有,在堪称一马平川的平刘府里,刘王拿什么反?就算当真有些兵将,他还能挥军北上,直取皇城不成? 话说到这,再往下听,便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猜想空谈,一会说天子就算下旨召了刘安进京,也未必是要对王爷如何,一会儿说刘王拥兵十万,早已将平刘府围的固若金汤…… 苏苓听到最后都已是嗤之以鼻,当下便也不再多留,叫了买好青草汤,也在一旁听得入迷的招财重新上路。 这等国家大事,与苏苓一家子的关系实在太过遥远,刘王不反,那就只是史书上常见的阴谋诡计、皇室操戈,即便是当真反了,只瞧瞧刘安县的地形与位置,便知道这地方决计不会成为什么战事胶着的要害地带,即便当真打起来,胜负也不过眨眼间的事,这也不是两国交战,不论谁赢,她们一家子总还是大赵的子民,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苏苓便也瞬间放下了大半的心,摇摇头,两个一路都不再耽搁,没用多少功夫便也远远的瞧见了杜家村口大槐树,这会儿日头还未升起来,正是不热不凉,最舒服时候,村口有两三个妇人围坐在树下一面闲聊一面做着针线。 苏苓见状叫住招财,翻身下了毛驴,上前很是嘴甜的叫着婆婆大娘,便与她们问起了杜老爷子的住处。 苏苓眉目俊秀,瞧着便是干干净净,唇红齿白的一个小郎君,原本惹女性长辈的喜欢,更莫提她此刻有意乖巧套话,面对的又是几个格外爱说话的,果然,不需几句话功夫,一个两鬓泛白的圆脸婆婆便利落的说出了苏苓想知道的信息。 杜家的确是出了事,就在寒食节的那一日,杜家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