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慧与赵元善虽不同母但感情一直好,不过在内心深处,赵元慧对赵元善也是有一种嫡庶之分的礼数,虽然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去逾越什么,但听到赵元善不想嫁给皇上,心里还是有点宽慰的。 不过平时,赵元善的确对她不错,有什么好处也从来不会忘了她,赵元善若说要她做什么,她当然不会拒绝。“大姐的事情也便是我的事情,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帮大姐。” 听到这话,赵元善心中有了数。 赵元善入宫的这件事情,在太师府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这两日,赵元善都在府中安心的养身子,对那晚的事情以及入宫相关事情也没有再提。 即便大夫人询问过几次,赵元善都没有作出什么明确的答应。 赵震稍稍安了心,或许元善是想通不打算闹了。 他嘱咐府内所有人,对那日发生的事情都要严格保密,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到皇宫里。 惊蛰过后,京师这两日的热了不少,赵元善的身体也差不多恢复好了,阳光正好,一时闲暇,她便拿了本《素书》坐在凉亭里看。 当年她的这个年纪,根本不会安安稳稳的坐在府内看书,遇到这样好的天气,早就拉着赵元慧和惊鹊,溜出府玩儿去了。 不多时,惊鹊回来了。 赵元善收起书:“如何?” “二娘子出府了。”惊鹊回禀完,不解问道:“大娘子,你如何知道首辅大人今日会在雁楼赏花呢?” 赵元善朝她意味深长一笑:“猜的。” 好在她记性好,对今日之事还能记得个大概。当年这个时候,正是她拉着赵元慧和惊鹊去雁楼玩耍,才碰到了内阁首辅欧阳岚。 欧阳岚现在年不过二十七,相貌不凡才学不浅,却是京师出了名的风流人物。他能如此年轻便坐上内阁之首的位置,一大半是因为上一任首辅欧阳复,也就是他的父亲一直以来深得先帝赏识,只可惜在去年因为太过操劳得了痨病过世,杨佑与欧阳岚交情不浅,为表彰欧阳复,便由欧阳岚继任首辅一职,虽欧阳岚的职位多有沾亲之嫌,但他本人的才华和见解却也是毋庸置疑的。 杨佑与欧阳岚,赵元赫三人算是一起长大的。当初雁楼相遇,后来欧阳岚一直都对赵元慧有情,可惜到最后终归不是一路人。欧阳岚虽然是风流才子,但实际人品并不差。眼下让赵元慧去帮自己完成那个计划,也算是推波助澜了。 毕竟她不希望赵元慧真的再一次成为她不想看到的样子。 惊鹊看了眼赵元善手中的书,说道:“大娘子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性子也变得文静许多了,你以前从来不会看这样的书,这样的天气,早就拉着二娘子和奴婢出去玩儿了。” “看看也没什么不好,能够修身养性,平心静气。” “大娘子以前可不会说这话。”惊鹊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恕奴婢直言,大娘子,到底要让二娘子去跟首辅大人说些什么呢?” 赵元善没有直接说:“届时你便知道了。” 惊鹊见状也没有多问。 惊鹊一直是她最信任的人,也一直唯她的话是从。她对惊鹊的忠诚一直没有任何怀疑,惊鹊对她的话向来也不会多嘴的问一句,不然那晚,她也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无端的去叫裴敬甫来救所谓落水的自己。后来又出了她跟裴敬甫的那件事,惊鹊算是受惊了两天。 “哦对了,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眼花了,”惊鹊下意识低声道,“奴婢方才远远瞧见方才有个人特别像裴大人,在太师府后门一闪而过,也不知道是不是……” 惊鹊话音还未落,赵元善便瞥到站在不远处小木桥上的裴敬甫。 “你没有眼花,是他。” 惊鹊随着赵元善的目光望过去,吓了一跳,低声说道:“裴大人怎么还敢来太师府呢?” ——惊鹊自小便伺候赵元善,对裴敬甫与赵家的关系心里自然清楚。应该说,赵家年长一点的人,都知道裴敬甫与赵太师的关系。 纵然是这样,但那晚他与大娘子出了那等不堪的事情,老爷已经很不高兴了,这才没两天又来这府上,这岂不是太过难堪? “奴婢听赵管事说,那晚老爷是罚了裴大人的。” 赵元善抬眼:“罚了什么?” “好像是打了几鞭子……” 话说着,裴敬甫已经朝她们走了过来。 惊鹊闭了嘴,在裴敬甫走近的时候,福了一礼:“裴大人安。” 裴敬甫道:“我有些话要与你家大娘子单独聊一聊,烦请惊鹊姑娘回避一下。” “这……”惊鹊犹豫的看了赵元善一眼,又不放心的看着裴敬甫。 裴敬甫看着赵元善冷笑:“惊鹊姑娘不必担心,这是太师府,我不会对你家大娘子做什么逾越之事。” 赵元善对惊鹊淡淡一笑:“惊鹊,你先下去吧。” 惊鹊犹豫了一会,还是听从赵元善的吩咐离开。 裴敬甫瞥了眼她手边的那本《素书》,嗤了一声:“元善姑娘好闲情逸致。” 赵元善倚靠在栏杆边,右手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他:“裴大人还敢单独接近我,难道就不怕我故技重施?” 裴敬甫只是冷笑。 “看裴大人的样子,多半是来问罪的?” 裴敬甫的脸色无悲无喜,似乎他天生对人就是一副无情的样子一样:“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赵元善将书放在一边,“为什么裴大人不觉得,我是真的中意于你?” 裴敬甫眉宇一皱,戒备的看着她。 赵元善笑了两声:“裴大人这副样子,是在怕我?” 裴敬甫淡淡出声:“不要演戏了,你我之间,根本不存在那种事情。” “好,不演戏。”赵元善起身,靠近他。 而裴敬甫却在她靠近的时候,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裴大人对一个女人,都要有这样重的戒备么?” 裴敬甫看着她没有回话,却还是与她保持一步的距离。 “既然裴大人说不演戏,那有些话,自然得说的小声一点,我怕裴大人离我这样远,一些不该让别人听到的话被别人听了去,怕是对裴大人不好。”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裴大人心里的一些事情。”赵元善顿了顿,“比如,你最想铲除的人……” 裴敬甫不动声色的说道:“元善姑娘此话从何说起?” “或者说,”赵元善压低了声音,紧紧盯着他脸上的情绪,“裴大人想要铲除的人,就在这座府里……” 果然,在赵元善说完这句话之后,裴敬甫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底掠过一丝犀利。 看到赵元善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心里晃过一丝不好的感觉。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虽然表面镇定,但裴敬甫还是起疑,难道赵元善,知道他什么事情? 但下一刻这个想法就被裴敬甫否决了,那应该不可能,他与赵元善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最多接触的,还是这回他奉命去救她。 赵元善道:“既然裴大人说不演戏,元善当然要把该说的话说开。” 裴敬甫冷静的看了她好一会,转过身:“你先前栽赃于我,今日又空口无凭的说这些话,无非是因为,你不想入宫。” “到底是不是空口无凭想必只有裴大人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想与裴大人绕什么弯子,今日我斗胆跟裴大人说这样的话,便是知道裴大人心里所求,所以,我想跟裴大人作一笔交易。” 裴敬甫侧眼看她,对她的话不仅嗤之以鼻:“元善姑娘太过自以为是了,你与我之前从无交集,更算不上熟识,元善姑娘何以会说出知道我心里所求几何的话?” “权倾朝野,万人之上。”看到裴敬甫眼神里微妙的变化,赵元善紧跟着说道:“如果裴大人肯帮我这一次,我便能帮裴大人得到你想要的。” “元善姑娘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那八个字若是强加于卑职,等同是要了卑职的项上人头,这个罪名,卑职担当不起。” 赵元善道:“裴大人当然可以选择拒绝我,但那时,我父亲还能不能容得了裴大人,便只能另说了。” 头一次,裴敬甫看不清一个女人。 他一直是个做事十分小心的人,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让这个他从未深入接触的赵家大娘子看出了端倪。 救她那大半个月,他也大致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但如今自己眼前这个说话镇定沉着的人,绝非是他那大半个月里了解的赵元善。 他看着她的眼神,居然相信了她的话中有话。 她知道自己的事情。 沉默许久,裴敬甫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赵元善知道裴敬甫为人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却也多疑,以他的心性,在自己说出这些模糊不清的话后,他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置之不顾。 这也是她的目的。 赵元善道:“娶我。” “你说什么?”裴敬甫微微眯起双眸,像是没听清她的话一样。 “我要裴大人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