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原先紧紧攥着食盒的手一松,食盒好险没坠到地上,又被她匆匆握住,平白透出几分仓皇。
“三小姐来膳房要一碗粥都讨不到,传出去岂不显得路府太小家子气。”
“夫人。”昔厨娘惶恐地弯下身子。
三小姐出生便先天目盲,府里隐隐传开三小姐乃是命中带克的煞星,后来二夫人又生了先天有残不利行动的六小姐,二夫人便彻底受了冷落。这些年她们在府内生活不如意,也都是大夫人的授意。
路瑶转身循着声音传来反向,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大夫人”。
这像极了府中的侍女丫鬟领赏赐的做派,偏生她做来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你这礼行的也不标准,可怜你一个瞎子,就算有心也难做到尽善尽美。”大夫人声音温柔,做了扶人的动作,却根本没挨着路瑶的身子,眼神里盛着嫌弃。
昔厨娘得了大夫人授意去盛粥,只不过粥是冷透的,没有丝毫固定地放在路瑶的小食盒里。昔厨娘拎着自己最后那点儿怜悯心,给路瑶的食盒盖上了盖子。
虽然被唤作小姐,她和妹妹在这府中,活得不过是个乞儿。
路瑶没再说话,接过了食盒,慢吞吞地朝外走去。她食盒提在身侧,拎得小心,生怕打翻了里面盛的食物。
寻常人走上盏茶工夫的路,路瑶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莫说是冷的,就算是热的粥只怕也凉透了,可这已经是她能保证不打翻食物的最快速度了。
娘亲染了风寒,今日病得已经下不得榻了,屋子里也没有暖炭可烧,窗户夏时被老鼠咬透了几个圆洞,两个姑娘努力补了,却一直到现在也未填补到不透风的程度,冷风朝屋里侵渗着,屋内竟比外头更寒冷彻骨。
回了祝轩小院,对房内陈设也熟悉,路瑶的动作利落了许多。她收了竹杖,在门口抖落掉满身细雪,几步跨进屋内,将食盒准确地放在圆桌当中,小心地关上门。
时间隔得不久,破旧的木门又传来嘎吱的声响,紧跟着便是甜糯如蜜糖般贴耳的童音,“姐姐,你回来啦。我偷偷溜去后山,也没能捡到干柴,到处都覆了雪,我只拿回了这些,不知生不生的起火”
“姐姐,你受伤了!是不是二姐又欺负你了!”小丫头话音一顿,转而变得怒气冲冲,湿沉的柴火哗啦一下扔到地上,转头便一高一低地要朝外跑。
“站住。”路瑶声音严厉了些,唬住了怒火中烧的小丫头。
“姐姐,你又要忍了?”
“可是我们这么忍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大不了大不了我就同她们拼个鱼死网破,叫她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路雪儿眼里含着泪光,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差气成一只小河豚。
粉雕玉琢的孩子,哪怕是生气,也仍旧讨喜的紧。可怜她小小的一双手上,俨然生了许多冻疮,身上穿的也不过是比路瑶衣服稍厚的棉衣。
她对自己受伤的伤全然不在乎,眼睛却紧巴巴地盯着路瑶方才跌倒时候手上的磕伤。
“二姐可真坏呸呸!雪儿才不要叫她姐姐,以后都不叫!”
“雪儿,娘亲眼下还生着病,我们帮不上什么大忙,还是不要给她添麻烦了。”路瑶心疼地摸摸路雪儿的小脸蛋。
后者乖乖的点头,“好,我以后见到那些个坏女人就绕着道走。姐姐,我还是先帮你处理伤口吧。”
六岁大的小女孩晃悠悠地搬着小凳子放在柜子旁边,垫着脚尖去够柜子上的药箱,手指堪堪扶住箱底,拼进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东西挪腾下来,气喘吁吁地放在食盒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