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李师兄真说出实话，孙浩赶忙抢先道：“诗是我作的，你却问我师兄，当真可笑。”　　　　顾衍却没理他，又问了李师兄一遍，李师兄此刻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师弟，一边是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心觉人之所以立于世，全凭信之一字。挣扎了半天，对上顾衍的视线，他低声道：“不如这局作废，再比一局？”　　　　“哼。”顾衍冷笑一声，没有附和也没反对，而是张口悠悠吐出一首诗，其中意境如梦似幻，字句点缀间就让人联想到蛙鸣阵阵的夜晚，明月撒光，幽谷，静湖，昏黄烛光笼罩的一叶扁舟，即便是不懂诗词的人也能轻易分辨出前后两首诗的优劣。　　　　耳闻周围议论声起。孙浩气急指着顾衍道：“我看你这才是提前做好的吧。”　　　　“在下亦是偶发灵感，你无凭无据，这般诬陷简直欺人太甚。”　顾衍手背在身后，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原话奉还，全然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孙浩顿觉胸口憋闷，还想再辩驳。　　突然，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顾公子大才，我等几人输的心服口服。”　　　　认输？！孙浩不敢置信，刚要开口，女孩一个眼神横扫，他顿时不敢多言。　　　　戏不是提前排练好的，就容易露馅，虽然孙浩没承认诗是提前作的，但看李师兄表情，真相是什么不言而喻，她都能看出来，这些看热闹的也不是傻子，顾衍作诗就是正好将台阶递到脚下，她们还不下，难道真厚着脸皮再比一局？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只听女孩继续道：“这一两银子是彩头，当被顾公子得去。”　　　　　说着将先前拿出来的银两递给顾衍，福身就告辞。妇人冷冷斜睨一眼孙浩，又对温暖几人哼了一声，才当头离开。　　　　“略。”庄博文在他们后面吐舌头。　　　　顾衍转过来，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　　　　张叔眯着眼道：“几位小公子和温姑娘先在这里等一等，我这就去挖饵。”　　　　后面就有一片竹林，可以在里面挖蚯蚓来钓鱼，庄博文，顾衍和赵青岩都跟去挖饵，温暖和程小宝两人在留下看地方。鱼竿也是竹子做的，线应该是麻线，温暖之前注意到常有人提杆，鱼很多不难钓。但锦鲤却没见几人能钓到。　　　　这里的鱼并不直接卖，而是要用锦鲤换，不管钓到什么鱼都要放生，但如果钓到一只锦鲤就可以换一条普通的鱼，不过如果你想带走这条鱼，就必须买十条小鱼放生到池塘里。　　　　她来了后才知道，桐山寺的锦鲤池在这片地方算很有名，很多游人，商人，学子都喜欢在出行前来此求个好兆头，尤其来年就是科举年，钓鱼的位置都很抢手。锦鲤自然不好钓，若不然这池塘里的鱼恐怕供不住这么多人。　　　　温暖站在塘边甩鱼竿，虽然还没有饵，但也可以玩玩，程小宝站在她身旁，一手拿着书，眼睛盯着看，另一手却拽着她衣角，据他说：“这是遵照夫子嘱咐，看好你，免得不小心掉下去。”　　　　嘁，游泳这玩意，姐姐我上辈子就会了。　　　　没过多久，挖蚯蚓的几人就回来了，顺便还带了几个竹笋，庄博文兴奋道：“我们在那边发现一块好地方，咱们等会就在那里煮鱼。”　　　　“先看能不能钓上锦鲤吧。”　　　　现在是正午，中秋是团圆节，大家都在家里过，庙会X时就罢市，他们最多还能在这里呆一个多时辰。温暖把鱼竿交给庄博文，赵青岩和程小宝两人在接句，几人常这么玩，正好此处是草地，不用专门备狗尾草，随手揪一根就给对方插头上。　　　　她拿出两个竹筒，“顾衍，下棋吗？”　　　　棋盘是一张用毛笔画了格子的纸，顾衍眼神一亮，“下。”　　　　“你还带了这个！”庄博文惊奇。　　　　温暖把一个竹筒递给顾衍，一边道：“对啊，你来不来？”　　　　“不不不。”庄博文赶忙摇头，“下一盘棋头发都掉光了，结果还每次都输。”　　　　“看我给你们钓条锦鲤出来。” 下棋他不行，钓鱼还是不错的。　　　　——　　　　钓鱼需要耐心，这东西庄博文显然没有，几次都没钓到锦鲤，他就坐不住将鱼竿丢给张叔，自己去和温暖他们下棋，毕竟比起接句来说，下棋至少还可以算作游戏。　　　　赵青岩早就熟记四书五经，他背的是通史，程小宝则还在背《诗经》，他们互相换书提问，因为都才刚读几遍，还不是很熟，没一会两人头上草都快长满了，活像两顶绿帽子，张叔说不吉利，偏给他们换成发黄的干竹枝。　　　　温暖看中那一点，手中黑子稳稳落下，顺手将被围堵的白子捡起来，围棋她上辈子没学过，是阿爹交她下的。顾衍见自己棋被捡走依旧不慌不忙，轮到他下，白子一落，也就黑子堵死一片。　　　　正当温暖瞅准下一步走哪时，　　　　“锦鲤！”庄博文突然一声吼，差点把她棋吓掉了。　　　　“少爷，是锦鲤。”张叔竹竿一挑就将鱼抓在手上，亦高兴地合不拢嘴，“这颜色可真漂亮，也大，好兆头！”　　　　橙红色的锦鲤，大概有两指头长，此时正甩着尾巴针扎，嘴一张一合的，庄博文赶忙将先前准备好的盆端过去，“快放里面。”　　　　鱼一沾水就游起来，庄博文兴冲冲地捡起鱼竿，“这条我来钓，张叔你快去叫小师傅过来。”　　　　有专门看管鱼塘的小沙弥，防止有人偷鱼，换鱼也要让他看过锦鲤才行，钓到锦鲤之后的一条就是他们能换走的鱼，他叫嚷道：“我肯定钓一条够咱们留个人吃饱的鱼。”　　　　张叔刚刚去拿包袱的时候顺便帮他们带了几个烧饼，和着水垫过肚子，但要六个人吃饱起码得一臂长的鱼吧。温暖脑子里想了下那场景，“那你可千万别被鱼给托下去了。”　　　　“放心吧，我这身肉又不是白长的。”　　　　几人一下被逗笑。　　　　顾衍催道：“快下，我快赢了。”　　　　温暖：“别急，接下来就给你表演什么叫力挽狂澜。”　　　　力挽狂澜未成功，两人焦灼了许久，还是被顾衍赢了，庄博文早就钓到鱼，虽然没有一臂那么夸张，但也很肥美，终于等到两人下完，忙催促着去煮鱼汤。　　　　他先前说的那个好地方就是竹林里一个小石潭边，石潭中水清澈无尘，林中又清凉，风吹竹叶沙沙声不断，确实是个好地方，几人都不会煮鱼，只能给张叔打下手，弄了近一个时辰，熬出一锅鲜香的鱼汤，一人美美的喝了一碗。　　　　日头西斜，已经未时了，虽然意犹未尽，但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几人收拾好东西出去，鱼塘边人一点不少，往下走，先前那条街上却没几人了，小摊只剩下零星几个，也都已经准备走了。　　　　“我们先回私塾，把温暖和小宝带回去，再送青岩，然后我和顾衍再从赵家村直接回县里。”庄博文安排道。　　　　马车当然比人走的快，几人都没有意见。　　　　玩的高兴，一路上几人谈性高涨，连平日看起来最严肃的顾衍竟都说了两句玩笑话，虽然他说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快看。”　　　　刚进村就看见晒场上立着个兔首人身的泥人，“是兔儿爷。”　　　　祭兔儿爷是现在的中秋习俗之一，温暖见过好几次，早就不新鲜了，庄博文也只惊奇了一下就移过眼，“县里晚上还有灯会，唉，可惜这回我看不到了。”　　　　话这么说，却没见他真的有多失落，赵青岩笑道：“庄伯伯今天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这次能中，便将整条街的灯都买回去。”　　　　庄父可不舍得儿子一个人过中秋，因此早几天忙完来了镇上，今日便是他亲自来给温故知送节礼的。”　　　　见庄博文咦的一声长音，摇头表示算了吧，顾衍认真道：“若你能像小宝那般，这次中童生也未尝不可。”　　　　更大的一声：“咦——”　　　　程小宝一拍他肩膀：“咱们一起背书啊。”　　　　庄博文死命摇头往后咧，温暖拿那天劝赵青岩的话出来，煞有其事道：“人不可妄自菲薄。”　　　　四双眼睛直直盯着他，避无可避，他坚定道：“我不背。”一天一篇文章已经要了他老命了好吗？　　　　这时，吁的一声，马车停下，张叔在外面喊：“程小公子，温姑娘，到了。”　　　　往车窗外一看，已经到她家门口了，“阿爹。”　　　　几人见到温故知，也都出去喊了声：“夫子。”　　　　温故知听见马车的声音就出来，应了他们一声就向张叔道谢，寒暄几句，便互相道别。程奶奶早听见声儿等在院子上头，见马车走远，他跟温故知和温暖说了一声便也几步跑回去。　　　　温暖的房门上多了两只可爱的兔子灯，见她发现，温故知摸摸她头，“是你庄伯伯送的，我整理的时候看到，就给你挂上了。”　　　　“好看。”温暖一笑，掏出那颗运珠，“阿爹，这个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