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在惊吓与困顿的交织下,徐枫显得十分疲惫。但疲惫归疲惫,他还没有睡觉的淡然心境。他独自坐在庭院那棵松树底下,望着正在打扫战场的众人。
姜襄向他走来,说:“和你们一道来的那个官翻墙跑了,我们的人也没能把他追回来。我看,最晚明天,官府就会知道这里的事。”
“难怪没瞅见陈洪范,没看出来那家伙身还算敏捷。”徐枫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仰头对姜襄说:“所以咱们就要早做准备。”
姜襄的眼睛也亮了,微笑说道:“那你愿与我们一道抗清吗?”
徐枫拾起疲惫不堪的身子,说:“我亲杀了一个清军将官,就算不想抗清也不行了。”
姜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身在清军之,却能束发不剃,遵守圣人的教导反观我们,人家一纸令下,就挨着个儿的去剃发了。和你相比,我们可真是自愧不如呀。”
徐枫被他这一捧,心里既有些飘飘然也有些惭愧,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想着:“倘若你知道我不剃发是为了方便去南京做卧底,想必也不会佩服我了吧?”
姜襄拉过徐枫的,登上适才穆图登上的那个高墙。他振起双臂,对正在忙碌地众人喊话道:“乡亲们都停一下!我有话说!”
他的这一声喊也着实让徐枫吃了一惊。姜襄的身材看似瘦弱,但一句话喊出来却有着千钧之力,犹如是一个霹雳在人们的耳畔炸裂,当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纷纷扔下上的活计,向姜襄和徐枫涌了来。一双双迷惘而又热情的眼睛望向了二人。这眼神让徐枫震撼,让徐枫感动。
姜襄环顾众人,激愤地说:“现如今咱们杀官造反,已是退无可退。满清朝廷倒行逆施,不仅要毁了我们两千多年的圣人之学,还要圈走我们的土地,霸占我们的财产。满清行暴政,我们有识之士必当群起而攻之。不只是为我们自己,也是为了天下人!从此刻起,我姜襄第一个跳出来反清复明,乡亲们有愿意的便向前走一步!”
话音未落,众人都“哗啦啦”地向前迈了一步。“反清复明!反清复明!”的口号由大家的嗓子眼爆发出来,自有一番磅礴的气势。
姜襄笑着点了点头,又说:“这位徐相公虽然投身清营,但他没有忘了祖宗,依然束发不剪。单是这份勇气,我们所有人都要自愧不如!我相信,徐相公委身清营也是卧薪尝胆来的。兵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咱们所有人,徐相公便是最了解清军的人。咱们也请他来讲几句吧!”
“啊?”徐枫有些张皇失措、措不及。姜襄的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徐枫也是深深的沉醉其,竟有了点浑然忘我的意思。可姜襄的话锋忽然一转,居然要把自己推出来,也让他措不及。
姜襄笑着说:“徐相公不必拘束,和大家讲讲你的所见所闻吧。”
此时此刻,徐枫也已是骑虎难下,只好迈着有些忸怩的步子,向前走了几步。他一眼望去,狼狈的目光正好与众人炽热的目光相遇。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台下这些望着他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他们都面如镜湖一般,深深地、呆呆地望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即将要在洪水溺死的人所发出的最后哀嚎就像是毒蛇吐信时最为凌厉地目光。尽管这是两种截然相反地情绪,但却完美地统一在了一起。
到这一刻,徐枫已不再紧张了。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吐沫,说:“乡亲们!刚才姜兄弟说我没有剃发乃是不忘本,这话不对。我和大家一样,面对气势汹汹的满洲鞑子,也不敢不剃发。而我之所以没有剃发,只是因为满清朝廷要派我去南京做卧底。剃了发,便不可能了。”
“做卧底?”大家都流露出了迷惘的表情来。姜襄也有些不解,替众人问道:“徐相公,何为卧底?”
“卧底,就是内应。”徐枫高声说:“鞑子皇帝要我混进南京去,将南朝的兵力部署、山川地貌都画影图形,传回北京来。这样,鞑子兵就可以率兵直入,灭我父母之邦!”
听到此处,姜襄的双眼冒出了熊熊烈火。“用心何其毒也!”他忍不住大声呼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