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涵在一旁落座。 崇安帝捡着棋子,思虑良久,才开口道:“朕觉得子息年岁不小了,是时候挑个姑娘定亲了,不知岳父意下如何?” 郑老将军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原是拉他当说客来了。不过皇家礼仪繁复,自定亲到成亲也需不少时候,子息九月里就该满十七了,也该是定亲的时候了。 “陛下所言极是。”郑老将军道。 莫涵无奈:“父皇,外祖父,我不过十六而已。” “又不是要你即刻成亲,不过定下而已。你二哥如你这般大时,王氏可是早早便看好了人家,替他定下来了。”崇安帝索性棋子也不收了,只对莫涵道。 “二哥是二哥,我是我。”莫涵呷了口茶水道。 崇安帝见他满不在乎,心中气急,但还是耐心道:“朝中重臣家中就那么几个适龄女子,你不定下来,倒全都叫别人抢了去不成!” 郑老将军连连附和。 莫涵放下茶盏,不急不缓地道:“抢便抢了,儿臣此时并无那个心思。” 郑老将军见崇安帝劝不动,便道:“子息,你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该找个可心人定下来了,想陛下当年如你这个年纪便已成婚了,你起码也该定下来,也好叫我们放心不是?”说完深深看了崇安帝一眼。 崇安帝自知是自己有错,堪堪避过他的眼神,只盯着莫涵。 莫涵起身朝两人拱手,道:“父皇,外祖父,子息如今确实没有这个打算。我刚回京不久,各处还需要多熟悉,确实腾不开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而且我方从皇陵回来便着急议亲,怕是落人口舌,惹人非议,有损皇家声誉。若将来有意,子息并不隐瞒。还望父皇与外祖父体谅。若无它事,子息便先告退了。”说着便提脚要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难缠,他还是先走为好。 “等等,”见他开溜,崇安帝不得不开口留人,“有话好说。” 莫涵止步,回头看他。 “也罢,”崇安帝叹了口气,“你若当真不愿,此时便先搁置不提,你别急着走,我还有事与你说。” 莫涵又折回来坐下。 崇安帝正襟危坐,道:“此事你可以不答应,但提前加冠这事你必须应。” 此事崇安帝曾跟他提过,所以郑老将军并不多惊讶,而且他十分赞同此举,国法有言:“皇子及加冠方可摄政。”如今二殿下已经二十有一,子息如若不提早加冠,势必会落后许多,日后行事必然更艰难些。 莫涵见郑老将军也不曾反对,甚至神色并无变化,便知此事时早就商量好的,不过就是为了让他及早参政,为夺王储提高一些筹码罢了。 崇安帝见莫涵有些犹豫,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悠悠道:“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 莫涵知今日怕是逃不掉了,只得应了第二个条件,日子还早,不知又会有什么变数,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达到目的,崇安帝心里也轻快,便传了晚膳,留郑老将军、莫涵一道吃。 莫涵眼见他父皇脸上的喜色:他怎么觉得要他提早加冠才是他父皇的真正目的呢? 这倒是真真冤枉崇安帝了,他原本的打算是先苦口婆心先劝他定亲,然后再加上郑老将军一起劝他提前加冠。本就没指望能让他全部答应,如今成了一件也是极好的。 日子一天天过,洛池烟的生活倒是安逸。 洛池烟整日里也就看看书,赏赏花。文氏暗暗观察几日,见女儿无论从礼仪还是学问都是极好的,便放下心来,也不再拘束她,由着她去玩儿。 眨眼到了五月份,天气也一天天热了起来,小鹂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洛池烟怕她闷的慌,便问了薛大夫,许她出门走走。 哦,不,不对,现在不该叫她小鹂,该叫抹鹂。抹鹂稍好些的时候,文氏特意去看过,欲替她去了奴籍,暂住侯府,等年纪到了,选个好人家嫁出去。抹鹂道自己人生地不熟,不愿离了洛池烟。文氏略思索便留下了她,从抹字,称抹鹂,并承诺若抹鹂想通可随时找她。 过几日便是明贞大长公主的六十大寿,崇安帝颇为重视,特意叮嘱了要大办。 文氏翻了库房,未曾发现什么中意的贺礼,便命人去尚玉坊提前定了尊玉佛。这日文氏亲自出门去取玉佛。 洛池烟知文氏要出门,特意央了她要一起去,临出门前还带上了抹鹂。 几人来到尚玉坊,掌柜的见侯夫人亲自来取,自是毕恭毕敬的小心伺候。他请人引几人到楼上雅间稍等,然后亲自捧了和田玉的玉佛请文氏过目。 文氏怕洛池烟无聊,便放她去楼下选几样首饰。 洛池烟开心的应了,便提了裙角,欢喜的和抹鹂、抹香下了楼,文氏心下无奈,只得命抹香多看着些。 尚玉坊的首饰自然大都以玉饰为主,洛池烟看了一遍只觉得千篇一律,并没什么看得上眼的。 正欲转身上楼,她余光瞄到一支玉步摇。 一般玉步摇皆以金银塑身,再缀以雕塑成型的玉石,这支步摇通体以玉塑型,又费了些功夫填了垂珠,看起来倒是别致。 洛池烟走过去看那步摇,一旁小厮极有眼色的介绍:“小姐眼光极好,这支步摇乃是用南阳独山玉所制,取的又是独山玉中极为少见的纯色蓝绿色独玉,由老玉匠亲手雕刻而成……” 那小厮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张扬的女声打断了:“这位姑娘,那支步摇我要了。” 洛池烟惊诧于京中竟还有如此强取豪夺之人,她回头看,只见一女子,着装艳丽,直指着她手中的步摇道:“对,就是你手中的那支。” 那小厮认出那女子是护国公家的大小姐魏漪繁,护国公又与明贞大长公主府有着姻亲关系,自然没胆量拒绝,但又知洛池烟是跟靖平侯夫人一道来的,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顿时没了主意,沉默了一会,见那女子面色愈加不善,便试探着开口道:“这位小姐,不如……” 步摇也不是非要不可,洛池烟只是见这步摇样式新颖罢了,要是说起来。也未曾有多喜欢,但她主动让,和被别人逼着让是两码事,作为靖平侯府的独女,也不能让人传出人尽可欺、懦弱无能的名声。 洛池烟正思索对策,一旁的抹鹂可忍不了了:“这位小哥,做生意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看中的,凭什么她说让就让?” 抹香本想上前跟洛池烟提一下魏漪繁的身份,没想到抹鹂会来这么一出,虽说这话说的不错,但京城里可不是只评个理字的,这魏漪繁很是得明贞大长公主的眼,大长公主还给亲自请封了郡主的名号,若是当真以君臣论起来,她为君,自家小姐为臣,若是一旦落下个不敬郡主的罪名,哪怕是侯爷权力再大,小姐的名声也是被毁了。 抹香上前拉过抹鹂,示意她不要多嘴,自己走上前去低声跟洛池烟道明了魏漪繁的身份。 洛池烟得知此人身份后,心头一阵了然,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都是被惯出来的。 洛池烟双手交叠行了个福礼:“靖平侯府洛池烟见过漪繁郡主,方才侍女无礼,让郡主见笑了。” 魏漪繁从前从未见过洛池烟,她自认相貌不俗,今日似乎有个更胜她一筹的,自然心中不忿,见她相衣着不俗,心中还道不知是那个商贾家又落户盛京,却没想到是洛家那个女儿。 靖平侯府有个遗失在外的女儿是已经传遍了的,魏漪繁却是还不知这女儿已经回来了。 父亲早就叮嘱过,莫要与靖平侯府交恶,魏漪繁不好落了洛池烟的面子,只得道:“原来是靖平侯家的,罢了。步摇就留着你玩吧,本郡主再去看看旁的。”说着转身要走。 洛池烟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君子不夺人之好,这步摇便让给郡主了。” 魏漪繁暗恼洛池烟不识趣:这是说她不是君子,还是说她夺人之好?无论哪种,传出去都不好听罢了。她微退一步拉开了些距离,道:“看洛小姐也蛮喜欢的,本郡主也不好夺人之好不是?况且洛小姐先来的,自然该是本郡主相让。”她本身也不是多喜欢那步摇,不过见她驻足良久,才会出口去抢罢了,哪知她竟是靖平侯的女儿。 洛池烟笑到:“臣女也不是非这支步摇不可,方才见郡主这般喜欢,臣女自然不能不顾郡主之意。” 只是一开始便是你想要,这下人家让了,你又不接,未免太无理取闹了些。魏漪繁硬生生扯出一个笑:“那边多谢洛小姐割爱了。” 洛池烟面含浅笑:“郡主客气。” 这是文氏恰好检查完玉佛下楼,见自家女儿与漪繁郡主对立而站,又见店里气氛并不和谐,生怕女儿受了欺负:“夭夭,怎么了?” 洛池烟见到自家娘亲,顿时松了口气,她绕过魏漪繁,来到自家娘亲身边,道:“漪繁郡主与我看中了同一支步摇,女儿又觉得自己并不缺首饰,便让给郡主了。” 文氏看到女儿眼中的狡黠,便知此事没这么简单,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细问,只得作罢。 魏漪繁听了这话更气了,这意思是说她缺首饰吗?魏漪繁从前在京中仗着自己的身份向来是肆意妄为的,从未像今日一般被人落了脸面,很好,洛池烟,这笔账她记下来。 魏漪繁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笑容得体地跟文氏打了招呼,然后愤愤离开了。 文氏又许洛池烟逛了一会儿,一行人才一道坐马车回府了。 马车上,洛池烟越想越后怕,对方是郡主,又有大长公主与护国公两大靠山,自己若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得罪了她,也不知会不会让爹爹为难? 洛池烟犹疑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跟文氏坦白。 文氏听后反倒笑了,她搂过洛池烟,道:“我与你爹爹起先还怕你会受欺负,眼下看来倒是白担心了,你今日做的对,郡主又怎样,我靖平侯府的女儿。岂能是她说欺负就欺负的?” 只不过,今日抹鹂的做法确实是越距了,作为女儿的贴身丫鬟,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该出头什么时候不该出头,这些规矩怕是还得请嬷嬷好好教教才是。